第12章 只告诉你_美人挑灯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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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只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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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师轻飘飘地向后掠出,手中灯笼连火光都没摇曳一下,就避开了这一剑。

  衣袍掠空声间,出剑人落到了左月生身前,将他连其余三人全挡在背后。

  是娄江。

  仇薄灯白天见他时,他还是一身月白宽袍,行动间恪守着名门大派精锐弟子气度。但眼下,这位山海阁天才袖口袍角正沥沥地滴着血,神色焦急,一片狼狈。

  “姓娄,你先前死哪里去了?”左月生先是一喜,随即一惊,慌里慌张地扯他袖子,“等等,有话好好说。虽然《灵宪经》是仙门密卷内容,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偶然流传出去了。你别直接动手啊。”

  ……最主要,你可能打不过。

  左月生机灵地只在肚子里把后半句补全。

  娄江一把挥开这不省心倒霉少阁主,横剑于前,冷冷地盯着对面落在枎枝梢上“祝师”:“城祝司祝师祝女全死了,无一幸免。死亡时间全是昨天。”

  “什么!”

  叶仓失声。

  仇薄灯本来正皱着眉盯着太一剑,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也看了娄江一眼。

  “你是谁?”娄江厉喝。

  阿洛。

  仇薄灯在心里替少年祝师答了一句。

  看来他问祝师姓名时候,娄江还没赶到。

  祝师揭穿也不见有一丝慌乱,就好像他本来就没有怎么认真去做伪装,又或者……他其实一开始根本没把枎城所有人放在眼里,所以伪装得怎么样无足轻重。娄江质问时候,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仇薄灯。

  直到仇薄灯看了娄江一眼,他才把视线移向如临大敌娄江。

  娄江握剑手骤然僵硬。

  仇薄灯觉得祝师那双银灰色眼睛像雪,像湖,沉静得能倒映出整个世界影子。

  可在娄江看来,那哪里是雪啊?

  那分明是永不解冻玄冰!是漠然一切刀锋!映不出人也映不出物,在他眼里什么都没有价值什么都不存在。对方只是随意地瞥来,娄江后背就瞬间被冷汗打湿。那一瞬间,比刚才冲出满城傀儡包围,还要危险。

  娄江袍袖下左手青筋暴起。

  “我不需要告诉你。”祝师平静地回答。

  所以很久没人喊你名字是这么一回事?

  仇薄灯又好笑又好气。

  好你个家伙。

  明明是你不屑告诉别人,那刚刚他问时候,一副“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岁呀没了娘”样子是做给谁看呢?亏他以为自己戳到了别人伤处,特地纡尊降贵地帮他拍拍过往灰尘——当仇少爷手是谁都能劳驾动吗?

  “不管你是谁,”娄江后背肌肉始终紧绷,握剑手不敢有一隙放松,“我已经用‘聆音’将这里情况传回山海阁。如果山海阁少阁主、太乙小师祖、药谷谷主独子在此丧生,我保证,你绝对逃不掉仙门追杀!若你就此退去,山海阁绝不追究此事。”

  空气骤然紧绷起来。

  就连陆净这样蠢货,都察觉到了笼罩在头顶死亡阴影。叶仓急着想问城祝司人全死了是怎么回事,却被左月生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不久前嬉笑怒骂成了一场幻梦,就像枎木银冠下有大蛇盘绕一样,幻梦下是带来巨大危险阴谋。

  没有人再说话。

  祝师沉默。

  他遥遥地凝视着仇薄灯腕上夔龙镯,不知道在想什么。

  微风拂过树梢。

  仇薄灯突然闻到了淡淡血腥味。

  不是娄江身上滴落血,是被风从地面带上来血气……这很奇怪,因为他们在万年古枎最高地方,高得地面就算有厮杀,血气也不会弥漫到这么高地方。除非……除非此时地面已经血流成河!

  仇薄灯一偏头,俯瞰整座城池。

  不知道什么时候,整座城街道都被火光填满,从高处往下看,就像大大小小街道上淌满了鲜红血。

  “仙门承诺……”祝师轻声感叹,“真郑重啊,可你们真会记得吗?”

  他声音里带着说不出嘲弄和第一次暴露冷冷杀意。

  察觉到那一丝杀意,娄江毫不犹豫地祭起青帝镜。

  他一直紧绷着神经,剑横胸前,一副随时要斩出样子,但真正积蓄杀招是被藏在袍袖下青帝镜。娄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蓄力一击,对方带给他危险感太强了,侥幸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始终没有直接动手,而是一直到现在才流露出杀意。

  青帝镜迎风变大,铜色斑驳镜面泛起水波。一只生满鳞片龙爪从中探出,抓向祝师。龙吟震天,满树风动,灰鸟巢穴在瞬间化为粉碎,雄鸟护着雌鸟坠向树下。祝师向后退出,避开这一击,立在虚空中。蛟龙扑出铜镜,紧随扑至。

  左月生再怎么让人糟心,那也是山海阁阁主独子,阁主不至于让他真在外边被人打死。娄江身上带着这块青帝镜,其实封印了一条蛟龙魂魄!

  “他还是人吗!”左月生目瞪口呆。

  他修为低,没办法判断正在交手一龙一魂到底处于哪个境界。只感觉到半空中山风海啸,青色蛟龙舒展开足有三十丈,腾卷间,带起狂风让覆盖了一整座城枎木冠翻起雪白浪。这么大一条蛟龙,它对手却无刀无剑,独自一人。可就这么一人,他每一次挥袖,青蛟龙魂就会暗淡上一分。

  “走!”

  娄江耳鼻都是血,大喊。

  “蛟龙拦不住他!”

  说话间,三更到了。

  咚!咚!咚!

  用以神祀雷鼓被重重敲响,鼓声宛如巨灵发怒,崩撼天地。

  只见不知何时,玄清道长站在全城最高塔上,披发跣足,声如洪钟地念着召唤上神咒语。伴随着鼓声,天空中忽然人号马啸,电闪雷鸣,云层中逐渐出现一尊百丈高不怒自威赤面六目上神像。

  玄清道长所属宗门,并不长于刀剑拼杀之术,但专于神祀布阵。修为高深者能够在阵法协助下,请神降世。所请上神与鸣雷鼓时间和鸣鼓人修为有关。现在是夜半三更,被请来神本该性情温和。

  但玄清道长秉性刚烈如火,布阵时又以自身精血成纹,硬生生在三更时分,请来了一位凶煞武神!

  赤面六目武神刚出现在云端,仇薄灯就感觉手中太一剑上传来一股巨大力量,拽着他往树下飞掠而去。

  娄江一边拽着左月生,一边御凤带上其他人,他本来最担心仇薄灯这位身份最高头号纨绔被落下,结果发现仇薄灯速度比自己还快。

  仇薄灯被太一剑扯着离开枎木顶端时,云层中赤面上神似有所感,六目忽张。

  祝师振袖击溃蛟龙,在电闪雷鸣中冲天而起。

  一把刀身纤长绯刀被他凭空拔出,在赤面武神睁眼看向仇薄灯瞬间,斩出三道弧月般血光!

  …………………………

  血。

  火光照得满目鲜红越发刺目。

  “这、这、这是什么回事?”陆净被吓出了哭腔。

  他在枎木上重得阴阳佩时憋住眼泪,到底还是没出息地掉了下来。

  没人顾得上他。

  整座枎城确醒了。

  家家户户正门敞开,不论男女老少都站在街道正中间,一手高举火把,一手沥沥地向下滴着血。血汇聚成一条蜿蜒河,缓缓地向城正中心流淌。他们无痛无觉般,木然地以固定节奏,一步一步向城池正中心神枎走去,口中念诵着或长或短赞歌。

  就像被/操/控……

  “傀儡。”

  娄江脸上肌肉跳动着,他翻出了一面罗盘,正紧张地确认方向。

  “我奉阁主之命,追查魂丝流出源头,一直查到了枎城。但我没想到……”

  没想到就在山海阁眼皮底下,有人用影傀,将一整座城池人几乎全炼成了傀儡!

  “等等,不是因为我被老头子流放了,”左月生大惊失色,“你怕我被打死,才跟过来吗?”

  “胖子,你本末倒置了,”仇薄灯解释,“是因为他要查魂丝事,你才被流放到枎城来。”

  毕竟一位鼎鼎有名山海阁天才骤然来到一座小得可怜什么都没有城池,很容易打草惊蛇。但加上左月生这个众所周知奇葩,就只会让人感叹“山海阁家门不幸”。

  左月生一口气没倒过来,险些直接噎死。

  这就是亲爹?亲吗?!!

  “这不是真!”

  叶仓没中影傀,却和那些/被/操/控行尸走肉一样,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走向一名中年男子。

  “我不信!这不是真!杨叔你醒醒啊!”

  “喂!”陆净想喊住他。

  咚!

  一声闷响,叶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左月生一手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来棍子,一手揪住衣领,对众人讪讪地笑:“……力气好像不小心大了点。”

  陆净回想刚刚那声巨响,心说你这不是大了点,是打算直接把人敲死吧!

  仇薄灯提着纸灯笼,意思意思地给左月生鼓掌:“不错不错,够当机立断。”

  “别废话了。现在整座枎城就是个祭祀场,你们想留下来当人牲吗!”娄江找对了方位,引着一群人,迅速地朝城南奔去。

  “为什么说是祭祀?”

  陆净跟着娄江,一边避开木然前行人,一边问。

  “血。”

  出乎意料,回答人不是娄江。

  是仇薄灯。

  “祭典中五祀里,肉代表丰盛,血代表清洁。借助血,人能沟通上下。”仇薄灯神色非常凝重,“卜辞对祭解释,最早是从手持肉,取其湆汁,所谓‘湆汁’就是血。费尽心力用影傀控制整座城,以取得自愿献血,这是最高等级祭祀。”

  “你连卜辞都读了?”左月生扛着叶仓,“不过你家伙连我爷爷那又臭又长笔记都读了……”

  “好厉害!”陆净肃然起敬。

  娄江额上青筋止跳:“你先给我从墙头上下来!好好走路!”

  “我不!”仇薄灯断然拒绝,“路上都是血,太脏了!”

  娄江恨不得跟玄清道长换换,他去请上神降世,他来带这帮二世祖逃命。忽然,娄江发现有什么不对。

  他盯着仇薄灯看了两眼,脸色大变:“你手上灯笼哪里来?”

  “你说这个啊?”仇薄灯举了举手中纸灯笼,“他抛给我。”

  被太一剑拉下枎木时,祝师将一直提着灯笼抛了过来,仇薄灯本能地就伸手接住了。

  现在觉得还挺好,光比火把干净多了。

  他?

  意识到仇薄灯口中“他”就是眼下头顶天空中,跟赤面六目武神打得声如闷雷人后,娄江眼前一黑,忍无可忍,要去把仇薄灯拽下来,把那盏天杀灯丢了。

  “等一下,”陆净弱弱地插口,“我那些护卫呢?他们跟我来,我得带他们一起走。”

  娄江脚步一顿。

  “死了。”他淡淡地说,“全死了。”

  陆净不说话了,闷闷地跟着。

  “枎城怎么办?”左月生问,“枎城跟我们山海阁交贡金,可没有一年拖欠过。”他说话时候,打一步步前行枎城人身边走过,和他们木然眼睛一对视不由得腿就有些哆嗦,“……按、按规定,要是有大事,山海阁得庇护枎城。这些人,他们还有救吗?”

  “有吧。”娄江看了天上一眼,“等冒充祝师控傀人死了,他们就能恢复了。”

  “不对。”

  仇薄灯在墙头站住,祝师抛给他纸灯笼看着很普通,但透过素纸漏出来光非常柔和。街道上被影傀寄生人手中虽然也高举着火把,但两种光给人感觉截然不同,一个明净澄澈,一个昏红浑浊,仿佛一个照向人间,一个照向幽冥。

  微光落在仇薄灯脸上。

  娄江忽然发现,这位太乙头号纨绔生了一双令人畏惧眼睛,眸色纯黑,不笑时幽深冷锐。

  “控傀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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