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_最后一只瓢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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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季然以前生物钟很准,早上五点醒来去运动,但这八年季然没跟他一起过夜过,他不知道季然有没有改变习惯,就怕季然会突然睁眼,所以凌晨三点的时候莫如风下了床。

  与其叫季然把他踹下床去,他还是选择自己识相点,起码屁股不会痛。

  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厨房准备早饭,莫如风不知时候起就再也没在早晨煮过小米粥了,总是吃一片面包,喝杯牛奶,有时候胃口差了直接喝杯水就结束了,当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愁上了天。

  最后无奈,他蹑手蹑脚上楼换了套衣服,直接去超市了。

  楼下的门一响,季然拉下被子,从床上缓缓坐起来,靠在床头摸了摸身边的空位,指尖凉凉的,他把手收回来了。

  这个点没什么公交,地铁也没开,出租也打不着,莫如风干脆跑起来了,就当健身,一路上大小超市都没开,跑着跑着只找到一家711。

  店员昏昏欲睡,撑着脸一晃一晃点头,像极了他那时上语文课被迫营业的模样,莫如风进去的时候把脚步放轻了些,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点轻松的笑意。

  顺着里边的货架走了一趟,结果什么都选不上,方便面薯片糖果饮料,拿这些给季然吃,他是疯了吗?

  转了个弯,走到冷藏柜才看到即时饭菜,“黑椒牛柳”,“宫保鸡丁”,“豚骨拉面”.......莫如风看来看去都觉得还不如来上一包面包。

  思索纠结的时候总忍不住咬食指,这么多年都改不掉,他咬了两秒,面前伸过来一只手,手掌里放着一只三角饭团。

  “以前不是喜欢吃这个吗?”

  莫如风闻声诧异地转头看去,果然见一身黑色运动衣的金祁言笑晏晏地望着他,金祁穿着运动服的样子很有朝气,他看着便咧嘴笑了一下,问道:“怎么,你还有夜行的习惯。”

  金祁拿着那只饭团在手里掂,“算不上夜行吧,都凌晨了,倒时差睡不着,醒着也是醒着,就出来跑跑步,路过这个店儿想买瓶水,结果就看到一位不太精神的小伙在低头咬手指,样子...很像从前一位朋友哪。”

  莫如风把那根咬过的指头背到身后去,不好意思地笑笑,金祁忽然觉得哪里疼了一下,当年那个一句不顺心就跳到人身上又撕又咬的人现在居然也会难为情了,是长大了,还是长不大了。

  “你怎么这么早出来了?你也倒时差?怎么昨晚飞了躺韩国?”他问。

  莫如风摸了摸鼻子,“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出来买吃的。”

  金祁瞧着他那双无神的眼睛,眼下乌青都快变成烟熏妆了,还睡多了,八成是和季然有关吧,但他又不能质问什么,情侣也好情人也罢,都是季然的人。

  莫如风一直的态度都很明显,不想说,只是他不知道,莫如风的闭口不谈是有苦难言,还是愿打愿挨。

  他向来尊重别人的决定,三观很简单,别人有求是会考虑帮助,但别人无求时不去过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活法,酸甜苦辣个中滋味自己才知,疼了累了苦了乏了,旁人都不该置喙。

  可独独莫如风,独独这个人,一次又一次把他变成一个双向标准的人,忍不住想要找季然算账,忍不住想张口问莫如风一句你过得难不难。

  所以睡不着。

  明明很久没合眼了却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全是莫如风那些年张扬轻狂的样子,睁开来看着天花板,却又想起那天大树下浑身冰冷的躯体。

  “那买好了吗?”

  “没有,好吃的有点多,有点....选不过来。”

  金祁又把那个饭团拿到他眼前,“以前不是喜欢吃学校的饭团吗?”

  莫如风把饭团拿下来,看到包装纸上写的蟹黄肉松,就把饭团放了回去,季然海鲜过敏,把这个拿回去不是当面咒他吗?

  “学校高仿的糙糙的有味道,这种日本原装的吃不惯。”

  金祁看着架上摆放归位的那只饭团,眨了下眼睛,果然是给季然吃的。

  莫如风没再说话,安心挑着东西,金祁就在一旁看他。

  季然刚想出门跑步的时候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脸色阴沉,却不好发作。

  季灵踩着高跟鞋走近,幸灾乐祸一般看着季然,“哥,金祁回来了,这事你知道吗?”

  季然拉冰箱门的手僵了一下,随后安然取了一瓶水喝了几口,“所以,他回来了我是要给他放炮还是给他腾地方?”

  季灵把价格不菲的新款限量包包扔到沙发上,毫不客气地坐下,“你不放炮自然有人放炮,你不腾地方,自然也有人腾地方。”

  季然抬眼,不耐烦道:“想说什么就利索点,说完了就给我出去,我记得我很久前就警告过你,这个宅子你以后不要过来。”

  季灵指甲换了颜色,但同样被捏的险些变形,季然的这句话她听了无数遍,每听一遍就会更憎恶莫如风一遍。

  “哥,莫如风消失的这几天,你就不好奇他去哪里了吗?一个身无分文的人居然在外边安然无恙地过了三天,回来时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崭新的。”

  季灵当场所愿地看见季然拧瓶盖的手缓了一瞬,她心里又疼又爽,虽然恨得要命,但她不得不承认,比起她这个妹妹,莫如风更能引起季然一丁点的注意。

  中指指甲上的那颗钻镶得精致,她轻轻摸着,看着季然的侧脸温言细语:“莫如风这几天,都在金祁家里。”

  莫如风到最后还是拿了一包黑麦切片,金祁想拿瓶水,结果架上全是饮料,矿泉水说是卖完了,新的还没摆上来,但服务员一点去仓库拿货的自觉都没有。

  金祁干脆也不要了,两人晃了半天,就拿了包面包,一盒蔬果,还有一盒1l的脱脂奶。

  结完账金祁很自觉地就提上袋子了,莫如风客气去抓还被金祁训矫情,说你以前连个文具袋都要我给你拎,气氛就又变得奇怪了。

  以前这个词好像是一种无解的诅咒,提起以前,莫如风就会安静下来。

  两人顺着路边走,谁也不说话,到了分叉口,莫如风问他:“你记得回家的路吗?”

  金祁笑了,“怎么我是患阿尔兹海默症了?”

  “这不刚回国吗?我以前....”

  我以前经常把自己走丢了,然后季然会把我找回来,敲我脑袋,还问我怕不怕。

  莫如风低下头改口,“我怕你不熟悉路况。”

  “挺熟的,我记忆力好,再不还有百度地图,百度导不出来高德,再不济北斗出来也行。”

  “你这是赤裸裸地打广告。”

  金祁没想到莫如风还能跟他开玩笑,心情好了许多,因为他从上次的一顿饭就看出来了,莫如风是想要避着他的。

  “是,他们昨晚还联系我做北美地区的产品推广人了。”

  莫如风没忍住笑了,金祁心里嗡嗡作响,莫如风的笑终于不是敷衍了事的笑了,他这次是真的开心了,季然分辨的出来,因为莫如风露出了下排的第五颗牙。

  少年的喜欢直白又纯粹,做出的事情温情又变态,他喜欢莫如风的那段日子,总会细细观察。那人笑起来什么样,那人难过时什么表情,那人的喜怒哀乐简单明确,凭借一个动作,一个神情,都能辨得出来。

  莫如风真正开心的时候,会笑的露出下排的第五颗牙,而这每一次,都是季然对着他笑的瞬间,好像他们的欢乐是长在一起的。

  金祁不禁在想,那现在的季然哪,既然是长在一起的,那现在的季然会不会也是和那日的莫如风一样的模样。

  “那就好,那就分别了,你走那边,我走这边。”

  金祁嘴角嗡动,他很想问问莫如风,你一点也不想知道我的事情吗?一点也不想和我多谈几句吗?你是在记恨我吗?还是只是不想跟除了季然外的其他男人沾上一丁点联系?

  可他问不出,莫如风觉得自己没资格置喙季然的事情,金祁也觉得他没资格质问莫如风的选择。

  人对自己有过亏欠的人,说话大一分贝,都会抱歉。

  莫如风的手伸出来,金祁咬了许多次牙,最终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可刚要交到莫如风手上,就看到莫如风手上一处处已经发红发肿的红痕,他急忙拉起他的手,却被莫如风反应过来抽走,金祁这次没如他愿,一把抓住了手腕,待看清时脸色就沉了。

  莫如风把手拉下来往身后背,脸上不太高兴了。

  小时候的他受个伤恨不得全世界知道,有人给他上药有人给他呼呼,有人为他掉眼泪有人为他暖手背。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宝贝,没了自己别人都活不高兴那种,他就能努力活的更好,可现在他不喜欢把伤口给别人看了。

  揭开伤疤也没人在意,世界熙熙攘攘,路过这个走过那个,有谁会在伤口上撒把盐也不一定,死了可能也没人发现。要到尸体都长出驱虫,把家里的家具啃食到差不多的时才会被警察撬开房门,理由可能还是因为好几个月不交电费,然后尸体就一把火净了,谁也记不得。

  “谁伤的?”

  金祁小时候被仙人掌扎过,一根刺进了皮肉没被发现,过了一夜才疼的呲牙,去医院拔的时候哭的吃了三个糖丸,他看到莫如风那一手的印记,再清楚不过那是被刺扎伤的,而且扎进去已经很久没挑出来。

  “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下,打破花盆了。”

  “那为什么不把刺挑出来,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手里进刺了,你感觉不到疼吗?”

  金祁心里升起一股压不下去的怒意。

  疼无所谓,伤无所谓,甚至他感觉莫如风对生死都无所谓,他眼里太平静了,平静的像一滩死水,爱没有,恨也没有,像个入了六定的僧人,却没有僧人身上的豁然,他在痛苦,却找不到痛苦之源。

  “莫如风,你为什么...不知道好好爱护你自己?”

  莫如风背在身后的手抖了一下,他捏了捏拳头,任由那些刺因为自己的动作在自己的皮肉下游走,扎的他心口发疼。

  “你早些回家。”

  他扔下一句话就转身,却金祁拉住胳膊,“莫如风,你在恨我吗?”

  莫如风不知道金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连想一想过去都觉得骨头疼,哪里还会去恨什么人,况且是因为那傻逼的中二理由,他摇摇头,“你想多了。”

  “那为什么,我自问比个路人比你亲近些,至少我到现在还记得你爱吃什么,可为什么要这么避着我,你当初...你当初也是叫过我哥哥的。”

  莫如风心口难受,他讨厌对比,曾经和如今,是两把没有任何意义却能戳伤人的刀子,他强颜欢笑,“以前叫你哥哥也不耽误你现在回家啊。”

  “是不想和我沾上一点联系吗?”

  莫如风吸了口气,语气不咸不淡,“嗯。”

  金祁早知道如此,只是亲耳听到总比心里臆测的叫人伤心许多。

  沉默了几秒,他突然破口而出,“是因为季然吗?”

  忍了那么久终于把那句话说出口,他发现其实根本没有想象里那么难,有什么难的,这个小孩可是在他背上趴着叫过累的,问他一句好不好有那么难以开口吗?

  莫如风蹙起了眉,他本是眉目晴朗清莹秀澈的人,从前活得肆意未觉得那股埋在骨像里的清雅,如今蹙起一双淡眉,倒是像画布里等不来春天的青衣小旦。

  天色蒙蒙亮了,莫如风转过身来,却不正视他一眼,嘴角都是冷漠的曦光,淡淡说了一句话就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他说,“金祁,这与你无关。”

  金祁站在原地看着莫如风的背影,嗤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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