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_最后一只瓢虫
笔趣阁 > 最后一只瓢虫 > 第8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8章

  莫如风轻轻吹着季然受伤的手指,连呼吸都是温柔的,热一点凉一点都怕季然不舒服,季然躺在床上,与其说是睡着了,不如说是醉过去了。

  他跪在床边,用酒精包擦伤口的时候季然闷哼了一声,他手都颤了,明明自己的手被扎的满是伤口,但好像只有季然手上那个浅浅的划痕才能叫他上心。

  消过毒后就从医药箱里拿出来纱布和云南白药的药粉,把药粉抖在纱布上,然后轻轻在伤口上包裹了两层。

  这样的伤口,季然那么小的时候都不在乎,他却一直蹙着眉,因为季然刚刚应该是真的疼了,他那样的人,大概睡着了才会说疼。

  “乖,不疼了。”他小声说。

  他把季然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回被面上,放回去却又后悔了,想再牵起来又不敢,就只能瞧着,拿心想着它的温度,用眼神描绘它的形状。

  会很暖吧,季然的手掌,只是很久没碰过了。

  一年,两天,五年,还是多久,没牵过,没摸过,没扣过,只是会捏着他,会禁锢着他,那样的温度或许不真实,莫如风不相信,就像被足球砸过的人会觉得全世界的球都是又硬又快的。

  人总自己吓自己,然后自己骗自己,但又有何妨,反正是找个安稳罢了。

  人偶尔贪心是无可厚非的,他想。

  他低下头把床边的东西装回药箱,装完没再看季然一眼,准备直接起身出门去,结果跪的久了,起来的时候身形就晃了一下,重心不稳时直接扑向了季然。

  莫如风怕压到他,生生转了个弯,脚踝扭得他额头直冒冷汗,他倒在床沿,一手还抵在季然右耳边。

  尽管他很注意了,但动静还是有点大,季然的肩膀动了一下,莫如风都不敢喘气了,他试图起来,脚下却使不上力,疼的发麻,撑在枕头上的手发抖,将季然鬓间的发丝弄得微颤,季然便睡得不安稳了。

  莫如风后背上寒毛都立起来了,他另一只腿跪在地上,只能用膝盖抵着地面站起来,只是膝盖也是老弱病残了,根本就使不上劲。

  他咬着牙骂自己,废物。

  猛地将膝盖骨往地上碰了一下,他企图痛感唤醒自己的神经,钻心的疼袭来,他终于能支起点身子,可季然突然向右边翻了一下,眼看撞上他的手腕,手着急地一缩就坏事了,他整个人直接摔在床上了。

  莫如风呼吸都停止了,紧紧盯着季然,怕他下一秒就睁开眼,然后看见自己这一副像是要爬床邀操的模样,说出些诛心的话来。

  他在他爸死后进了季然的这个新家,说是家,还不如说是专门用来发泄的私人场所,最初的几年季然忙于公司,基本都在公司里吃睡,一个礼拜不来一次,他还自嘲这藏在金屋里的娇大概是所有被包养的人里活得最轻松自在的。

  后来公司稳定了,季然却也不常来这里,来了只是找他发泄,半个月一次,还多半都喝醉了,又粗鲁又用力,上完床就走,看都不看他一眼。澡也不在这里洗,看起来倒是他像白拿钱,哪个被养的还能这样活少。

  他有时候一个人在楼下晒太阳时就会恍惚,这到底是季然家还是他的家,可走到那间从不开灯的屋子前,他就确信那是季然的家,这里有他的爸爸妈妈,还有他的妹妹。

  莫如风的害怕似乎多余了,季然并没有醒来,也就避免了他恶语相向,只是他还没松一口气,季然又翻了回来。

  莫如风浑身僵硬,因为这下,季然直接将他拉进了怀里。

  明明这才是该手粗无措的时候,莫如风却莫名其妙的哭了,眼泪掉的毫无知觉,他脸上开始痒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居然哭了。

  他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季然还活着,他也还活着,季然没讽刺他,他也没回答,季然的怀抱还是温暖的....

  啊,他想明白了,他哭什么,他哭得,是季然的怀抱是暖的。

  他一直以为,那里的温度,大概只能停留在他的回忆里,奈何桥上一碗汤就能忘个干净,可现在,他又重新来了一次,把以前的唤醒了,把以后的加深了。

  奈何桥上的汤可能要喝两碗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忘掉,不能忘掉的话,他的第二世又要怎么办。

  他哭得寂静无声,甚至连气息都是平静如常的,像个被注满水的空心娃娃,水珠从被锥子插破的小孔里冒出,带着频率,毫不紊乱。

  大概泪水蹭到了季然,他今晚像个赌气的孩子,又转回去了,背对着莫如风,又喘匀了呼吸,睡得甜。

  莫如风想起过去的许多年,那时的季然没有一处不是完美的。谦谦君子,卑以自牧,连睡觉都是典则俊雅的,六年骚扰,他睡在季然家里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爸回家都是先到这里来接他,自觉地很,真把季然爸妈当自己亲戚了。

  他一向一觉睡到大天亮,那次晚上吃火锅吃的咸,半夜罕见地被渴醒了,他醒来瞅了一眼周边,就看到季然睡得和站方队一样,被子平平掖在腋下,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双腿伸的直直的藏在被子里。

  睡下什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他就不一样了,他一条腿还在季然胸口上。

  他把腿放下来,恶作剧地把被子拉起来盖在季然脸上,没出三秒,季然就摸着把被子拉下来了,然后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他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爬过去重复试验重复观察,第三次的时候季然终于模模糊糊喊了一句,他没听清,把耳朵贴季然嘴巴上听,听到季然说“小风别闹”。

  他当时觉得神奇极了,玩得开心,直接钻进季然被子里去,双腿缠在他身上,胳膊也挂在他脖子上,柔韧性也是很好,躺着也能挂季然身上,怕做得不够还在季然脸上吧唧了一口。

  季然果然被折腾醒了,揉揉迷糊的眼睛,看清自己身上是哪只八爪鱼后无奈的笑了,“果然是小风。”

  莫如风新鲜死了,季然醒来也不打他,比他爸还心疼他,他又在那一边脸上吧唧一口。

  “你怎么知道是我?”

  季然也不擦掉脸上的口水了,困还困得很,眼睛就闭着,话答得还是很清楚,“除了小风没人这么闹我。”

  “那我就是独一个?”

  “嗯,独一个。”

  “独一个就是专属的。”

  “嗯,专属的。”

  “那你的床是我专属的。”

  “嗯,你专属的。”

  “你的被子也是我专属的。”

  “嗯,你专属的。”

  莫如风觉得这会季然大概是迷糊了,说什么都会答应,于是接话,“你的内裤也是我专属的。”

  季然笑出了几颗牙,“那不行。”

  “奥,原来你在听啊。”

  “小风说话,我自然是要好好听的。”

  莫如风高兴了,但还在纠结那个问题,“那为什么内裤不是我专属的。”

  季然像是很不想回答这个傻帽的问题,叹口气道:“内裤比较....隐私。”

  莫如风不高兴了,“我裤裆破了都给你看了,你真的是不讲理,哼!”

  莫如风盘着季然的手松开了,他闹呼呼转过身去,背对季然,把被子也扯走了,叫季然的睡衣裸露在空气里,季然是彻底醒了,微微爬起来看了一眼,莫如风就把脑袋钻进被子里不给他看。

  季然笑的躺下了,用手揪揪被子,柔声哄他,:“小风,这样会捂坏的。”

  “要你管,这是隐私!”声音稚嫩又倔强,透着被子发出来,总有些滑稽,让人忍不住想起叽里呱啦的小黄人。

  季然更想笑了。

  他辨别形状,然后拍拍莫如风的胳膊,“我错了,快出来。”

  “哪里错了?”

  “不是隐私,对着小风没有隐私。”

  毛茸茸的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莫如风还挺着谱,“那你的内裤还是我专属的吗?”

  季然试图讲道理,“专属就是你一个人的东西,但我的内裤已经被我用了,就不算你的专属了。”

  “那你不会买个新的吗?”

  “新的就不叫我的内裤了。”

  莫如风被顶住了,反驳不出来,想了想只能直接骂:“你语文学的好你就玩文字游戏,你卑鄙!”

  “.....”季然哭笑不得。

  眼看那人又要闹了,季然败下阵来,“是你的,我的都是你的。”

  “人也是我专属的。”

  “好好好,人也是你专属的,现在可以乖乖睡觉了吗?”

  莫如风赢了一仗就不闹了,转过来正对季然,把被子分他一半,向后一踩把自己的被子踹下床去,“以后我要跟你睡,叫你没的隐私可藏。”

  “我们本来就在一个床上啊。”

  “我要一个被子。”

  “行行行,你趴我身上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

  “我当真了。”

  “你可以当真。”

  那晚的皎月朗照,中秋后一夜的月亮圆如玉盘,莫如风吵着吵着就睡着了,水也忘了喝,

  身也忘了趴,也可能他趴过了,半夜被季然拉下去也说不定,只记得睡着前季然一直拍着她的背。

  他都多大的人,还用这一招哄他,可他就是中了,睡得可快可快,最后只听见季然说了一句晚安。

  莫如风想着想着,就被回忆里那些骗人的句子迷惑了心智,相信这个世界上每个人说过的话都是真心的,每个人做过的承诺也是可以兑现的。

  他忽然伸出手去搂住了季然的腰,把额头抵在他的背上。

  身上暖了一些,他却在发颤。

  “草莓酱是过期的,我也不是独一个的。”

  专属的床,专属的被子,专属的内裤,专属的人,他一个也没得到,全都与他无关。

  他咬着牙哭。

  “季然,你把我骗了。”

  季然望着窗外那轮月亮,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又悄悄地闭上,那句晚安压在心头,在那晚过后沉了全万个日夜,这一辈子就再也没能说出去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gvv.cc。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gvv.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