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苍番外25_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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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苍番外25

  纸墨浓郁的烧焦味在空气中弥漫,挥散,分不清是热还是紧张压迫,乔苍额头密密麻麻的汗渍经过脸廓流淌而下,直至下颔,凝聚为硕大的一滴,他不露声色抹去,微微扬起头,一脸凛然无惧,"义父,我没有不忠。"

  佣人推开门,猫腰进入,手脚麻利清扫干净地上的狼藉和血污,收拾到乔苍跟前时,被那只狰狞的鹰头惊住,不知如何是好,常秉尧背对,手指在空空荡荡的笼子上抚摸,闷声不语,佣人不敢擅动,只得放弃,转身退出书房。

  诡异般的寂静,暗流涌动,令人惊惶。

  良久后,常秉尧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阿苍,霸王曾救过我的命,它的下场最终很不好,仅仅因为惹了我不痛快,便身首异处。那么依附我吃香喝辣,横行霸道的你们,若得罪了我,背叛了我,该怎么惩处。"

  近乎戳破的警告与通牒。

  语气淡泊,平和,却犹如利刃穿心。

  倘若乔苍无野心,常秉尧根本瞧不上他,可他野心太烈,太过火,他在漳州笼络万爷,亲近万宝珠,把西码头搞得红红火火,短短两个月赚了数不清的金银,而真正上交的不过三分之一,常秉尧不计较这点钱,乔苍爱财,给他就是了,可一百多个手下无人捅破,无人告密,这意味着他开始打入常秉尧的帮派内部,压住了这些人,除了乔公子的名号,他利用手腕与城府暗中招安许许多多马仔,他们无声无息倒戈,反叛,听他号令,假以时日他动摇了常氏一族的根基,再想扼杀就难了。

  常秉尧惜才,也妒才,他一旦察觉自己掌控不了,势必要斩草除根。

  乔苍对他的狠辣心知肚明,他伪装得如此谨慎,就是要在常秉尧眼皮底下瞒天过海。只是没想到出了内鬼,把他的行踪兜了出去。

  他缓慢松开紧握的潮湿的拳头,"义父器重我,是您给了我今天,我只有效劳才能报答您的恩情,有人不服我,在背后挑拨离间,要扯我下马,取而代之。"

  常秉尧倏而睁开微眯的眼眸,侧身居高临下俯视跪在地上的乔苍,"是吗。"

  后者从容坦荡与他对视,"我资历浅,年纪轻,现在却独当一面,义父很清楚帮派里谁对我不满。我顶了他们的位置,换作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常秉尧投射向他脸上的目光高深莫测,似乎掌握了一切,在等乔苍主动认罪,他若无其事拿起桌上的徽墨,在檀木盘中细细研磨,浓香四溢间,乔苍的衬衫完全被冷汗浸湿,近乎透明贴在皮囊,常秉尧抬腕,对准铺好的宣纸想了片刻,十分专注挥笔而落,"你在漳州,和万府来往也是有人挑拨泼脏吗。"

  "漳州是万爷的地盘,他势力广,我如果不打点,他一旦为难,货不好出。"

  常秉尧写了几个字,转向另一行,神**不经心,"我与他相安无事,他犯不着。"

  "一山不容二虎,旗鼓相当本身就是仇敌。"

  乔苍滴水不漏,气度平稳,常秉尧执笔的手再度落下,"万家的女儿和你关系很密切。"

  乔苍喉结滚动,眼底精光流转,"算是认识。"

  "仅仅认识。"

  一滴浓墨从笔尖溢出,染了纸张,常秉尧迅速盖上一层吸水的棉絮,透过棉絮,那一点椭圆氤氲开来,呈扩大之势,"我听到的风声,你与她情投意合。你既然清楚,两只猛虎水火不容,就不该和姓万的有任何牵扯。"

  乔苍呼吸骤停,"我和万小姐谈不上儿女情长。义父清楚,我对风月事不感兴趣。"

  "阿苍。"

  常秉尧似笑非笑打断,朝他看了一眼,"你瞒不了我。你再聪慧,终究比我嫩了二十年,我玩了一辈子鹰,打了一辈子猎,还能算计不过初出茅庐的小狐狸吗。"

  常秉尧架势狠厉,咄咄逼人,乔苍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若再无休止的争辩,他的阴谋暗算也一定昭然若揭,更加不好收场。

  鸦雀无声的书房,近黄昏的阳光也黯淡隐去,那丝烛火忽闪跳跃,半明半暗,窗外树梢残余的金黄,仿佛一面镜子,在风声中被扣住,失了光泽。

  常秉尧兴致颇高练***,对于乔苍的默认没有一点反应,时间滴滴答答分秒流逝,他写满整整一页,才腾空喝了口水,"我这样栽培你,欣赏你,你送我的厚礼,令我大跌眼镜,我是接,还是不接。"

  乔苍屏息静气,目光紧紧锁定在地面,和烛影交缠的发丝倒影上。

  常秉尧不急不恼,越是如此寡淡,越是危险,他在纸上勾勒出最后一笔,许是之前的**凤舞,收尾的字不搭调,他隐隐蹙眉,不作迟疑攒成一团,随手丢进桌角的纸篓内,将毛笔也插回筒中。

  "我暂且留着你。你如果忠诚对我,这些过错既往不咎,你仍是我的长子,我百年后唯一继承人,如果不忠诚,我早晚会杀掉你,用除后患。你不要以为我下不了手,对于威胁到我的人,我再不舍,也会强行割舍。"

  他说完,在琥珀玉石的镇纸下,又压了一张宣纸,不过不是空白,而是留有字迹,他借着摇曳的灯火,饶有兴味欣赏了一会儿,嗓音含笑问,"你刚刚从哪里来。"

  乔苍依旧跪着,常秉尧不许他起身,他便不能僭越,跪几个时辰也得认,身体的麻木与疼痛算不了什么,流血割肉乔苍也能眉头不皱,但这份莫大屈辱,在他的心上烙印下重重一笔。

  "后门。"

  常秉尧故作恍然,"那要经过驯兽场,看来你和那里有不解之缘。方才没仔细瞧,稍后去里面走一趟,算是惩戒。"

  乔苍应了声,沉默走出书房,阿彪早已在门口等候,对这结果一早料到,他微微躬身,让出一条路,乔苍倏而停滞,立在原地不动,摸出烟盒,故意等着,阿彪明白他的意思,主动递上打火机点着,他斜倚墙壁,吞云吐雾,半分钟过去,仍没有离开走廊前往受刑的打算。

  阿彪笑,"苍哥,天快黑了,您还是听常爷的话,别让咱当手下的为难。"

  乔苍眯眼透过烟雾打量他,漳州送来的消息都要经过阿彪的手,才会透到常秉尧那一处,显然自己那些银子都喂了狗,没拿下这狗东西的忠心,他嗓音阴森森,"你挺积极。"

  阿彪听出讽刺,装聋作哑表忠心,"为常爷办事,不够耳聪目明,怎么守得住位置。江湖能人辈出,有了更好的,我还算个屁。"

  乔苍勾唇冷笑,将烟蒂掐灭,丢在阿彪脚下,步下楼梯。

  驯兽场路途不近,步行十几分钟后才抵达,刚刚喂食过的驯兽师打开栅栏门,身后随行马仔将乔苍往场内一推,迅速抽身后退,合拢门封上铁锁,尘土飞扬,飒飒风声,猎狗的狂吠从一堵矮矮窄窄的石门内传出,蜿蜒流淌的零散鸡毛散落一地,随着卷风一同飘起。

  驯兽师说了声得罪,翻身利落爬上高墙,吹了个悠长响亮的口哨,不知哪里的机关被触动,石门轰然打开,一团模糊的影子若隐若现,从幽深漆黑的深处挪动,几只野蛮健硕的猎狗狂奔而出,爪蹄踩踏在沙土坑中,哒哒作响,犹如一场吞噬天地的风暴。

  乔苍身形稍稍一晃,下一刻便被扑倒,尖厉的獠牙刺穿皮肉入骨三分,撕心裂肺的剧痛遍布全身每一寸,他本能举起手,试图将咬住自己的猎狗拧死,然而他掌心在触及猎狗的头部时,忽然又停顿,事情总要有个了结,常秉尧将他丢进驯兽场,无非让他吃点苦头,长长教训,他性子再桀骜不驯,常秉尧地盘上必须收敛,他想看乔苍到底肯不肯低头,服不服管教。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点委屈不吃,就会有**烦等着。

  他咬牙缩回了手,第二条猎狗从远处腾飞而落,一口咬在他肩膀,喀嚓一声,乔苍清晰听到骨头在它牙齿间被嗑开,不过猎狗没有讨到便宜,他不动声色使了内力,将腕子和指尖的筋脉渡到手臂,抻成胜过钢筋坚硬的横梁,猎狗的牙齿险些被崩断,第三条,第四条,蜂拥而至,乔苍竭力护住咽喉和动脉,其余地方完全暴露在猎狗的撕咬中,直到他身上爬满猎狗,在不断加深加重的灼痛里近乎晕厥,驯兽师终于得到指令,从高墙一跃而下,使用皮鞭和猎枪将狗群拖拽起,赶入牢笼。

  粘着血迹的獠牙在乔苍模糊的视线中隐去,消失,他倒在一片狼藉上,身体几处裸露在外的皮肉翻开,曝出森森白骨,鲜红的血浆被暴晒和风吹凝固,结为一道道红咖,触目惊心。

  管家仆人带着四名小厮破门而入,打算将乔苍放置担架上抬离驯兽场,可手还未曾触碰到他,便被一力拂开,"我自己走。"

  乔苍甚至不允许任何人搀扶他,他咬牙强撑,独自站起,一手扶墙,另一手潇洒而英武掸去身上的浮尘,那不是一种仪式,而是他骨子里的气魄,他仍是笔挺猖狂,不可一世,凶猛的野兽,残忍的厮杀,昏天黑地的包围与侵袭,都不能令他低头,令他服输。

  他手臂和肩膀,胸口与胯骨遭受的攻击最重,每行走一步都万分艰难,管家仆人不忍说,"乔公子,抬着您离开吧。路太远了。"

  乔苍置若罔闻,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前淌落,苍白的脸上早已雾气昭昭,腰板却连一厘都未曾弯曲。

  在相隔十几米的墙角,瓦砾泥沙所掩埋下,一粒嫣红跳动闪烁,将这副场面无一遗漏,投映到书房常秉尧的面前。

  阿彪贼眉鼠眼打量他脸色,试探问,"寻常马仔进去都尿裤,苍哥倒是不怕,这就结了吗?"

  常秉尧目光定格在乔苍离开后,沙土上的一滩血迹,语气听不出喜悲愠怒,"斗兽场他都能平安无恙上来,还有什么刑罚降得住他,不结束,你有法子吗。"

  阿彪想说毙了就是最好的法子,然而他不敢,这话就是打死他,他也不能讲。且不论常秉尧没这个念头,即使有,如今杀乔苍可是难如登天,谁去做,谁敢做,何况他在福建声名鹊起,江湖帮派谁不知乔苍,他无缘无故消失,常秉尧不是自己往条子的手铐里套吗。

  他憋了许久,挤出一句,"苍哥的骨头是真硬。"

  常秉尧淡笑,"比我都硬,真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硬是闯荡黑道的好手,可是..."阿彪眼珠转了转,"也不好降服。他肯为您卖命,您就高枕无忧,他一旦不肯,有了二心,就是您最大的劲敌。"

  常秉尧食指压在一枚按钮上,屏幕倏而黑暗下去,他不动声色端起茶盏,拂了拂杯口浮荡的茶叶末,还有些烫口,他喝时也是一点点饮用,"你想怎样。"

  阿彪听出不对劲,急忙低头,"常爷和苍哥父子之间的事,我不敢置喙。"

  常秉尧大约不喜欢这苦味,皱眉咽下一枚茶叶,咳嗽了一声,"清楚自己多嘴,就老实闭紧。少想邪门歪道,你想动他,你还没这两把刷子。"

  乔苍被关押在一间潮湿黑暗,阴森无比的暗室,在主楼庄园的地下,进入后双脚会被绑上特制的粗铁链,天大的能耐也挣脱不了,插翅难逃,故而通往地牢的走廊,没有人驻守。

  乔苍坐在草堆上,手指捏了捏链子,他暗中发力,尝试几下,链子在他掌心竟有些软,他心里有数,如果他用十分蛮力,这链子困不住他,他势必能掰碎成两截,可他不准备逃,假以时日他若借助阴谋诡计脱离常秉尧的掌控,也绝不能和他闹得老死不相往来,他把眼光瞄准了广东深圳,同一块山头,要么你死我活,要么旧情牵扯,常秉尧把他扶持起来,他不能不念父子情分,他得做给外人看。

  乔苍扯下几缕布条,缠裹在伤口最严重的两处止血,他闭目静坐许久,半睡半醒,天色入夜,分不清回荡在楼上的钟声敲过九下还是十下,破败的门扉忽然发出一声凄厉响动,接着敞开好大一道缝隙,瘦瘦小小的人影挤进来,在黑暗中四下摸索,喊了句苍哥。

  是一个姑娘青涩稚嫩的呼唤,他悄无声息睁开眼,镶嵌在深邃眼窝内的眸子,黑夜中亮如鹰隼,似乎可以穿透洞悉一切,来人没有提灯,瑟瑟发抖摸黑慢行,他轻咳,作为指引,对方听到动静,直奔这边角落跑来。

  女孩慌里慌张,没有留意脚下,仓促踩在乔苍的裤腿上,她站不稳,朝前跌倒,整个身体横跨向乔苍腹部,手也在无措之中用力抓紧他手臂,来维持平衡。

  头顶溢出一声嘶哑而低沉闷哼,似乎痛苦至极,她吓得弹开,坐在他对面,这姑娘眉眼清秀,还未完全长开的皮囊,已初见美人轮廓,乌黑浓密的秀发扎成马尾,结结巴巴问他怎么了。

  乔苍不曾抬眸,也知是常锦舟,除了她常府没有哪个姑娘敢擅自到暗室来,他拆开布条,看了一眼二度渗血的伤口,狠了狠心,张口咬在上面,将糜烂的腐肉生生咬掉,没有麻醉,没有酒精,只有一颗求生而狠厉的心,他朝一旁啐出,血腥味乍起。

  常锦舟未曾想他伤得这么重,顿时更加慌乱,她从肩上背着的药箱内取出膏药与纱布,手忙脚乱涂抹着,"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擦一擦。"

  她娇小的身体陷入结满蜘蛛网的墙壁,头顶凿开一扇天窗,窗外月色朦胧,隐隐的暗光洒入,借着这一束明亮,常锦舟看清他手臂与背部的咬痕,深刻的齿印,皮开肉绽的狰狞,她不可思议瞪大双眼,"我爸爸竟然放猎狗咬你!"

  乔苍清楚这暗室设有机关,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记录下来,常锦舟可以口不择言,他说错话只会加重常秉尧的疑心,他别开头,看向远处结伴而过的老鼠,"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常锦舟将药膏挤在掌心,轻轻涂抹上他的伤口,丝丝凉意渗入皮肤,痛感减少了几分,她天真问,"那你做错了什么?"

  老鼠察觉到有人,慌不择路奔窜,偏偏撞上常锦舟脚踝,毛茸茸的活物将她吓得失声惊叫,躲避到乔苍身后,他眼疾手快一把捞起,掐住老鼠脖子将它活活捏死。

  "义父说我哪里错了,就是哪里错了,不管有没有。我这条命,我的一切,都掌握在他手里。"

  她大口喘息,老鼠的尸骸被扔向远处,她从恐惧中回过神,疑惑仰起脸,手还停在他臂肘的血痕上,"为什么是他掌握。"

  黑暗之中,乔苍的神情与目光都被掩盖,没有人看到他的冷厉,凶残与戾气,还有那高深莫测的,对征服一切的渴望。

  十三岁的常锦舟,与他的接触不过几面,这一面,是她年少无知,青春懵懂时的最后一面,她只听到他说,"你以后会明白。"

  他便从此石沉大海,在漫长的很多年间,都从她的世界中消失了。

  乔苍离开珠海,是在第五日。

  一个云霞似锦,波光明媚的黄昏。

  他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可他等不急了,漳州港的惊天密谋在等待他部署,他没有放任自己脆弱的资格。

  他原本想静候时机成熟、拥有最大把握再出手,然而常秉尧对他的侮辱,对他的残暴,令他最后一丝恩情与犹豫荡然无存,他发了疯要爬到所有人头上,掌控,凌驾,**,他不愿做被赶尽杀绝,被扼住咽喉的奴隶。他人前的风光,人后不过是常秉尧豢养的一条狗,性命与满腔壮志早晚会因不被他容纳的狼子野心而付诸东流,毁灭于世。

  失败与等待都是一死,不如赌一局他会赢。

  入夜的南码头,寂静无声。

  月亮仿佛银盘,从天际垂下,倒映在海面,漩涡与细浪拍打着礁石,灯塔与月色缠绵,有些腥咸的贝壳鱼虾的味道从海底泛起,咕哝着气泡,蔓延至沙滩,漳州港的每一年夏季,都是如此燥热闷沉。

  偶尔听到海岸的树上有蝉鸣,偶尔看到西北角的星辰会连成六七颗,偶尔打更的马仔打哈欠,踢倒一只酒瓶,码头值守的人听到碎裂响匆忙提上裤子跑出打探,以为遭了偷袭埋伏,而今晚不知怎么了,一切都那么静,静得诡异,静得恐怖。

  在后山坡的林间,正飞快移动着三抹人影,从山顶俯冲,眨眼跳到了山脚下。

  他们腰上系着绳索,趁着万籁俱寂的黑夜攀爬,翻越那座山,直奔港口而来,对这边地势了如执掌,完美而麻利避开了四处***,仿佛暗夜的雄鹰,仿佛苍穹的闪电,快准狠,降落在沙滩上。

  南码头打更的马仔前脚才走出帐篷,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后脖颈猛然遭受一下重击,痛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栽倒,昏死过去。

  三道人影敏捷飞奔,被翻滚奔涌的浪头隐没藏匿在甲板深处,片刻后,一丝浅橘色的红光从舱底冒出,持续了几秒钟,将要熄灭时,一阵狂风席卷,死灰复燃,旺盛腾空,很快吞噬了缰绳,吞噬了船头,吞噬了摇曳的万字幡。

  两艘连接的货船猛烈燃烧,此时恰好东南风刮过,呈愈演愈烈之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旁的东码头也遭殃沸腾起来,只有短短几分钟,半个港口陷入火海。

  睡梦中的马仔被大火炙烤,惊愕醒来,顾不上穿衣,不少赤裸钻出帐篷,平房,仓库和木屋,抄起脸盆舀水扑火。而那三个悄无声息放火烧了南码头的混混儿,正是常秉尧的马仔,上月初刚加入麾下,还没混出名堂,手里的家伙什,暗器,都有常字标记,故意丢在了船舱内,谁也不敢冒充常秉尧的人,自然是他指使无疑。

  广东的总瓢把子常爷出手了,意图吞并福建老大万爷的地盘,马甲,产业,搞一场南省大侵占,这样惊天动地的消息,用不了明早,后半夜就会在整个漳州港,乃至整个福建省的帮派,掀起狂风巨浪。

  万爷也是讲面儿的人物,登门打脸栽跟头的事,这口气说什么也咽不下。

  西码头紧挨仓库的一顶帐篷内,快要燃尽的油灯吊在房梁,白光于一旁闪烁,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正中央的茶桌后,乔苍端着一杯红酒,他懒得看表,心中了然,胸有成竹默数,估摸时辰差不多,朝外面低沉吩咐了句,"准备迎人。"

  果不其然,不到五分钟,奔儿头掀开帘子,探头说,"苍哥,人来了。"

  外面火势连天,烧红了苍穹,烧红了海面,有聪明点的马仔猜透是仇敌蓄意纵火,破口大骂,鸣枪示威,仿佛大战一触即发,乱作一团的漳州港,这里却如同世外桃源,遗世独立,远离纷扰,三个罪魁祸首恰恰金蝉脱壳避到这一处,他们低头进屋,毕恭毕敬单膝下跪,"苍哥。办妥了,托您的鸿福,没出半点岔头。"

  乔苍慢条斯理尝了口红酒,举起高脚杯,迎向帐篷顶散出的灼灼灯光,他眯眼打量许久,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很好。你们的家人,尽管放心,我养一辈子。"

  为首的马仔一愣,瞬间抬起头,"苍哥。您..."

  "嘘"

  他食指压在薄唇上,眉眼含笑,却是冷冽的,残酷的阴笑,"为家人谋得一辈子衣食无忧,你们死得其所,我这人说到做到,你们不必担忧我会翻脸不认,为我做事,为我卖命,我这点道义还是讲的。"

  三人面面相觑,察觉他不是玩虚的,而是真打算狡兔死走狗烹,一刹间变了脸色,"苍哥!您不能过河拆桥,我们为您出生入死,您怎能事成后杀我们灭口?您留我们一命,以后还用得着。"

  乔苍似笑非笑,仰脖将余下的酒水一饮而尽,杯子干脆撂在桌角,他起身经过三人身旁,他们本想拉住他哀求,被奔儿头一脚踹开,倒在地上。

  乔苍掸了掸衣袖,灯光将他笼罩得狰狞嗜血,"由不得你们选择。"

  他所有不见天日的罪恶,凡是经手去做的,都不能留活口。

  帘子无声抖了抖,人影隐去。

  奔儿头扭头瞧了瞧外面,确定没有人盯着这一边,不动声色放下帘子,手里的东西明晃晃亮出,赫然是一把消声短枪。

  身后绝望的悲愤的嚎叫此起彼伏,乔苍脚下未停,面无表情,犹如什么都没发生,在帘子落下霎那,惨叫戛然而止。

  远处是映红苍穹的烈火,帐篷内是****冒出的火苗,烧焦了空气与皮囊,那味道丝丝缕缕,渗出帘外,混入乔苍鼻息,他眼底没有对杀生的恐惧,没有对染血的错愕,只有无边无际的平静和冷血。

  黑道向来波诡云谲,生死有命,任何一个江湖大鳄成功之路,都是百里尸骸血泊**所铺就。

  从决心摆脱从前,掠夺权势那一刻起,从手下喊他苍哥,追随他打天下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心了。

  姐妹儿们别急,乔苍和何笙初遇那精彩一部分,这两天就开始。这部分也很精彩,男人权谋智斗,乔苍一步步爬上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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