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迹将出(九)_你佛慈悲还酷[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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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迹将出(九)

  最后钟戊胸口那把剑,是朱决云用的沙湖剑插/进去的。

  乌颐倒在地上怒骂道:“朱决云,我是神,你胆敢伤我,佛不会饶恕你的!”

  朱决云说:“你试试看,你死了谁记得你。”

  这话当然是随便说说,弑神定犯杀戮罪,招来祸端。

  彭宇伸了胳膊挡在他的身前,低声劝道:“真不能杀。”

  乌颐说:“你以为你真想杀我就那么简单?我有神格,天生地养,你一个肉体凡胎修为再高又如何?”

  “这片土地会被天神迁怒,这里的每个人都会被最狠毒的诅咒加身。”

  朱决云冷淡地开口:“那便不杀。”

  “折磨人的方法千种万种,并不是非杀不可。”

  乌颐啐了一口道:“没良心的狗东西。”

  “穷神,”朱决云说,“伏龙山上,我已经将欠你的还上了,前世瓜葛算尽,你再挑事端,这算这辈子的事。”

  彭宇神色一震,回头看向他。

  张口便是前生今世的事,又与神仙与仇,这朱决云究竟是什么人物?

  乌颐忽然吐出一口血来。

  她眼含一腔仇恨与愤恨,嚷了一句:“朱决云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你可想过,前世你一文不值,流火身前有能者数重,他为何偏偏看中你朱决云?”

  “你可想过,当年你师父身死,全门派打压你的势力为何一夜息声,当年你尚不敌钟戊,被锁诛囚塔,你以为是老天开了眼吗!让你找了破绽逃出!”

  “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受得坦然,你有想过我乌颐的名字哪怕有一瞬间吗!”

  “你说还清,那我告诉你,没有我你早就死了千遍万遍,你穷尽生生世世,你还的起吗!”

  朱决云神色忽然一变:“不要再说了。”

  乌颐口中的事他一概不知,但这话中所含的东西绝对是他不愿再听下去的。

  乌颐咬牙道:“你说我为何恨你,我凭什么不恨,我跟了你几十年,你都像瞎了一样装作不知,前世有陈清,这一世又有曲丛顾,朱决云,你的良心难道是铁做的吗!”

  朱决云一剑逼在她的脖子上:“我让你闭嘴!”

  “你杀我啊!!”乌颐声嘶力竭大喊,“我怕什么,我多不要脸的事情都做过了,世人都像看笑话一样看我,你当我真怕死吗!”

  彭宇吓得傻眼,世界观不断被震惊,一直就没停过。

  朱决云胸膛几度起伏,怒而撤剑,冷道:“你疯了。”

  最后乌颐哼笑了一声,无尽嘲弄的问他:“你想过吗朱决云,当年本该劈死你的七道天雷,为何无故分到了曲丛顾的头上?”

  朱决云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怒气将他的面容冲的狰狞,他一把掐住了乌颐的脖子,一字一句地说:“你说什么。”

  乌颐的身子都被他拎着向前,却还是从嘴里逼出了这样一句话:“我、现在只恨当年找了他来替你分天雷,只恨、只恨当初我没赶在你前面将他——挫骨扬灰!”

  朱决云手下力道忽然重了,生生将她脖子扼出一串脆响。

  乌颐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朱决云脸色极为难看。

  彭宇一时没有说话。

  “将她扔出城外,”朱决云说,“她是穷神,生来不详,是死是活都不能留在鬼城中。”

  彭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应了。

  曲丛顾近来心情不好。

  因为他们要走了,离开鬼城。

  夜里点了一根蜡烛,屋里很静。

  朱决云盘腿坐在榻上,眼微闭,单手行佛礼。

  曲丛顾拿了一把剪刀,眼睛通红的,吸了一下鼻子。

  “咔嚓”“咔嚓”的空剪了两下子,又吸了一下鼻子。

  拿手拎起一缕头发,又吸了一下鼻子。

  朱决云无奈,睁开眼道:“快点。”

  曲丛顾说:“能不能不剪?”

  朱决云残忍而冷酷:“不能。”

  曲丛顾再次吸了一下鼻子。

  “装也没用,”朱决云催促说,“快点。”

  曲丛顾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你不是自己说不用拘泥形式吗?”

  朱决云随口道:“但礼不能废,表面功夫要做足。”

  曲丛顾被他堵住,半天没说出话来。

  “话都让你说了,”他忿忿道,“好也是你,坏也是你!”

  朱决云要是想唬他太容易了,一张嘴想怎么说怎么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也就他能信。

  朱决云问他:“你知道和尚为什么要剃度?”

  曲丛顾硬邦邦地道:“不知道。”

  手里还摆弄着剪子,就是不下手。

  朱决云笑说:“佛家将头发看成万千烦恼、愁、恨、我想让丛顾来当我的剃度法师,替我斩尽前缘俗事,成不成?”

  曲丛顾顿了顿,眼睛悄悄地向上瞥了一眼,说:“是这么回事啊。”

  朱决云就‘嗯’了一声。

  曲丛顾说:“原来这不是谁都能剪的啊。”

  “咔嚓”直接一剪子,一缕头发落到了地上。

  朱决云:……

  曲丛顾哼着小曲儿,美滋滋地说:“我给你剪的好看点。”

  原来剃个头也有好看不好看一说。

  朱决云哄孩子哄了几十年,深谙“如何将一个小世子顺毛”之道,专业程度能写出一本书来,并且屡试不爽百发百中。

  屋里蜡烛的暖光将半间屋子点亮,打在两人的身上脸上。

  朱决云闭着眼,他脸上的棱角被烛光磨的柔和,一半隐匿在黑暗中,神色平淡。

  曲丛顾好像是在做一件多么重要的事,他郑重地、小心地、放轻呼吸,将头发放在手心,摸一下,然后再剪断。

  脚下很快就掉了一地的青丝。

  最后,他虔诚地在朱决云的头上印下了一吻。

  “我愿你走出苦海,再不受折磨。”

  朱决云心头一震,猛地睁开了眼睛。

  曲丛顾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跑出去找扫帚,要把头发扫干净。

  朱决云转身低头,看见曲丛顾蹲在地上,将碎头发攥起来,干净白皙的手在地上捡着。

  朱决云一把将他拉起来:“这种事不用你做。”

  曲丛顾吓了一跳:“怎么了。”

  朱决云说:“放下吧,我收拾。”

  “不用啦,”曲丛顾笑着说,“彭彭每天使唤我,我什么都会做。”

  朱决云又说了一遍:“在我身边你不必做这些。”

  “彭宇是你师父,他使唤你那是应该应分的,但除此之外,你不用伺候任何人。”

  曲丛顾觉得甜的要死,嘿嘿笑道:“好啊好啊。”

  这样说着,一只手里还攥了一把头发,另一只手抓着扫帚。

  三日后,临走之前,大门牙送了一件礼物。

  “寻路铃,哪天在外面他妈的混不下去了,就他妈的滚回来,拿着它就能找到鬼城。”

  铃铛说:“走吧,走吧,趁着天好。”

  她这样说,手却抓着曲丛顾的手没放开。

  “外面其实也没什么好,”她说,“你要擦亮眼睛,那些人坏的很,谁的话也不要信,不要被骗了。”

  这一别其实前路都各自茫然,谁也不知还能不能见。

  有人惋惜也有人漠然。

  彭宇也只是蹲在地上,停了停筷子,然后说:“你是我徒弟,出去别给我丢人。”

  曲丛顾死活不走,扒着他大腿哭嚎:“师父啊啊,你就跟我走吧啊啊啊求你了我养你啊啊。”

  彭宇看他这样,一脚把他踢开,瞬间反悔:“出去别说是我徒弟!”

  曲丛顾就拔了剑:“你走不走?!我就问你走不走?!”

  彭宇一瞪眼:“反了你了!你想干啥!”

  曲丛顾瞬间怂了,哐当一下跪在他脚下:“师父啊啊啊!”

  彭宇怒道:“滚!你他妈给老子哭丧呢!”

  可剑圣不走,谁也没办法。

  曲丛顾的撒泼耍赖只对朱决云间歇性有效,对别人屁用没有。

  朱决云和曲丛顾走的时候并无人送行。

  或许这是鬼城的人情世故。

  分离就和死了一样,不值得送别,流两滴猫尿,说些‘天涯若比邻’的漂亮话,都没什么必要。

  他们拎着行李走出客栈,数人停下手里的事齐刷刷地看向二人。

  钟狗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朱决云也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数人一起行江湖礼,抱拳。

  曲丛顾也正正经经的抱拳,鼻子一酸,然后仰着头忍住了。

  鬼城还是黄土满天,风沙吹得人睁不开眼,他们走出客栈,迈入江湖。

  鬼城城门大开,曲丛顾回头,看见了上面的一副对联。

  “生人止步,客不留宿。”

  “鬼城接鬼,不问世俗。”

  走远时再回头,遥遥地看见铃铛的红衣随风飘扬着,现在城门口冲他挥手。

  曲丛顾忽然落泪,擦也擦不干净。

  朱决云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带着他往前走。

  少不更事时误入鬼城。

  世如苦海,黄粱一梦已有六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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