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争雄南北_边荒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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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争雄南北

  高彦的鸟鸣暗号在荒村后方的密林响起。

  燕飞睁开双目,现出前所未有的慑人异芒,稍留即逝,虽回复平常的眼神,已比往日更深邃难测。

  方圆十多丈内任何声息,包括虫行鼠窜的微音,一一展现在他的听觉网上。

  高彦的足尖点在邻房的檐边,接着投往他打坐处的破屋,只带起微细的破风声,显示这小子的轻功又有长进,且是故意向他卖弄。

  燕飞唇角显出一丝笑意。

  在高彦到洛阳打探消息前,他用了一天一夜功夫,为这小子打通奇经八脉,令高彦在武学上作出突破,跨前了一大步,现在终于见到第十四卷第六章争雄南北成果。

  他的金丹**实是自古以来从未出现过、介乎人仙间的奇异功法。以之修己,神通变化;以之助人,更是功效惊人。于对纪千千思忆和伤情的沉溺里脱身出来后,他清楚明白若要从慕容垂手内成功夺回纪千千,自身必须超然于失落的情绪上,否则会像上次于镇荒岗般惨败在孙恩手上。所以他数天来潜心修练,亦趁此空间为庞义打通体内闭塞的经脉,开发他的气窍,好使庞义能进窥上乘武道的境界。

  高彦从破窗穿入,点地一个翻腾,落在燕飞身前,学他般盘膝坐下,举起双手道:「看!我的身手快要追上你了。」

  燕飞笑道:「少说废话!」

  高彦仔细打量他,大喜道:「好燕飞!现在才像边荒第一高手的模样。

  冷然自若,深不可测。离开前我不知多担心,窝囊成那样子,如何去救人?」

  燕飞心中欣慰,高彦永远充满活力和希望,在建康时受伤失意的高彦便像另一个人,不过高彦那第十四卷第六章争雄南北时的失意有大半是因自己失去武功而来的。

  皱眉道:「打听到甚么消息?」

  高彦四处张望道:「庞老板呢?」

  燕飞道:「他打猎去了。」

  高彦道:「幸好这条荒村与世隔绝,所以还有猎物可捕,现在洛阳附近不但行人绝迹,鸟默也逃命去也。唉!好好一个大好河山,整天你攻来我打去,弄得有如鬼域。依我看最后胜利的会是我们的边荒国,因为终有一天所有地方都会变成边荒。」

  燕飞从他惴惴不安的神情,已可大概想象到洛阳一带的恐怖情况。战争把一切正常的生活摧毁,人民四散逃亡,盗贼逃兵四处杀人抢掠。

  他清楚高彦的性格,如此的开场白,正表示他打听到有用的消息,故大卖关子。

  点头道:「一天北方没有统一,战争仍会继续下去。苻坚本来是最有希望的人,可惜走错了一步,立即输掉占尽上风的棋局。」

  高彦道:「关中的情况更可怕,苻坚仍在作回光返照式的垂死挣扎,以慕容冲兄弟、姚苌和苻坚为首的三大势力互相攻伐,闹得关中成*人间地狱,人皆流散,道路断绝。噢!不要这样看我,你的眼神差点可要了我的小命,慕容垂和千千并没有到洛阳去。」

  燕飞失声道:「甚么?」

  高彦老气横秋的道:「甚么甚么的?若换了你去探消息,保证连慕容垂的影子也摸不着。他***!幸好是我老彦亲自出马,加上点运气,找到以前在洛阳负责收风的线眼,方查到实况。」

  燕飞失去耐性,道:「如你再兜圈子说话,我会把传给你的内功收回来,那时便知道得而复失的滋味。」

  高彦陪笑道:「我只是想多添点生活的情趣,这可是千千亲传的仙法,不论好事坏事,都可从中取乐。哈!说哩!你听后会放下心事,但又会不快乐。千千病倒哩!」

  燕飞长长吁出一口气,反轻松起来,道:「你的消息非常管用,证实了我的怀疑。事实上自第一次与千千展开传心对话,我感觉到她的传心能力一次比一次弱,该属心力的损耗。当晚我把千千带离敌船,已感觉到她的体力很差,所以当乍闻安公噩耗,她再撑不下去。」

  高彦得意地道:「现在终证明千千仍然在世。真教人难以相信,慕容垂竟会因千千不到洛阳督战,而径自率亲兵团折往荣阳,留下高弼和儿子慕容宝攻打洛阳。而洛阳守将翟斌捱不到七天便开城投降。洛阳已入慕容垂之手。」

  燕飞讶道:「你的线眼确实神通广大,竟能如此清楚慕容垂的情况。」

  高彦道:「老子我在这方面当然有办法,在现今的时势裹,官职、权位都没有保证,只有黄澄澄的金子能打动人心。老翟的手下裹有我的人,一锭金子不够,塞他娘的两锭,连哑佛都要开金口,盲眼金刚变开眼的。」

  燕飞也不得不由衷地道:「幸好你这小子死都要跟来。」

  又不解道:「慕容垂为何不带千千到洛阳养病,反避往荣阳去。」

  高彦道:「慕容垂高明得教人心寒,任何漫不经意的一招,恐怕内中均暗藏杀机。洛阳现在十室九空,人人均晓得洛阳四面受敌,关中军若出关,第一个目标便是洛阳。或者正因如此,慕容垂不愿将千千主婢安置于险地。」

  燕飞沉吟片晌,问道:「关中形势如何?」

  高彦道:「你要详细的报告还是扼要的描述,任君选择。」

  燕飞没好气道:「你知道多少便说多少,任何外围的变化,都会影响我们营救的策略。」

  高彦欣然道:「我是在设法刺激你的小脑袋。关中的情况,须从数个月前一场大战说起,苻坚和慕容冲在长安城西展开一场激烈?杀,苻坚奋起余威,杀得慕容冲逃往又名阿城的阿房宫去,岂知苻坚不知是失去信心,还是怕重蹈淝水之战的覆辙,竟然抵城门而不入,自行返长安去,留下儿子苻晖对付慕容冲,结果当然是苻晖给打得人仰马翻,且在被责后一气之下自杀身亡。由此役开始,苻坚最终的噩运开始了。」

  燕飞点头道:「苻坚的确犯了致命的错误,不论对他如何忠心的将领,也晓得他再无复昔日之勇。」

  高彦道:「此役后苻坚被迫退守长安,而慕容冲和姚苌则轮番攻打长安,希望能比对方先攻夺长安。根据关中逃出来的人估计,苻坚绝撑不了多久。」

  燕飞一震道:「我明白了,此正为慕容垂退往荣阳的理由。」

  高彦一头雾水道:「我不明白!关中发生的事怎会影响到慕容垂在关外的进攻退守?」

  燕飞分析道:「现在北方的争霸,将决定于关东和关西两大势力之争。关东是慕容垂的天下,关西虽形势未分,但胜负快将揭晓。不论是慕容冲兄弟或姚苌胜出,首先要应付的将是慕容垂的威胁。慕容垂在洛阳摆的是另一种空城计,目的是引阴西的恶蛇出洞,待敌军泥足深陷,再聚而歼之,如此慕容垂将可长驱直进,收复关西之地。当关东关西尽成其大燕领土,北方天下将是慕容垂囊中之物。」

  高彦拍腿叹道:「有道理!不过你说的是北方诸雄争霸之战,与我们营救千千的秘密行动有甚么关系呢?」

  燕飞道:「关系将大得很。我问你一个问题,在正常的情况下,如慕容垂一直寸步不离千千主婢,我们如何救人呢?」

  高彦呆瞪着燕飞,像首次肯脚踏实地的面对残酷的现实般,容色渐转灰黯苍白,颤声道:「根本没有机会。」

  又颓然道:「若你燕高手是要刺杀慕容垂身边某一个人,还有一丝成功的可能性,却绝不是救走两个人,而其中的小诗根本不懂武功。除非……」

  燕飞鼓励的道:「除非甚么呢?」

  庞义的声音在入口破门处接下去道:「除非我们能打垮慕容垂随身的精锐军团,如此方有拯救她们的真正机会。」说罢把摘来的野蕉随手抛在两人身旁,颓然挨着门墙坐下,把脸孔埋进双手里。

  高彦拍腿道:「好!让我立即返回边荒集去召救兵,把荣阳弄个天翻地覆。」

  庞义默然无声,只有沉重的呼吸。

  燕飞冷冷瞧着高彦。

  高彦发呆片刻,像在自问自答,又像在征询两人意见的道:「难道不行吗?」

  接着双目湿起来,两片嘴唇颤动,说不出话来。

  庞义抬起头来,双目直瞧着从屋顶破洞延长进来的野藤蔓,道:「即使出尽边荒集的好手,要硬撼慕容垂的军队,也只是自取灭亡。恐怕尚未到荣阳,早被打个落花流水。」

  高彦呜咽道:「纵然明知是送死,我们也要去试一试,就我们三个去想办法,不要牵累边荒的兄弟。死便死吧!千千和小诗是我们带到边荒集的,我们……」

  说到最后一句,已无法完句,代之是控制不住的哭泣。

  燕飞任他哭了一会,神情冷静,双目精芒闪闪,道:「要救回她们,天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

  高彦一震,现出半信半疑的神情,呆看燕飞。

  庞义问道:「谁?」

  燕飞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我的兄弟拓跋珪。」

  高彦愕然道:「拓跋珪?」

  燕飞目光扫视两人,肯定的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慕容垂在北方根本没有对手,只有拓跋珪是唯一例外,他更是慕容垂最顾忌的人,亦惟有他训练出来的部队,可与慕容垂的无敌雄师在战场上决胜负。救回千千和小诗的唯一途径,是与拓跋珪全面合作,助他打败慕容垂,他则助我们救人,再没有另一个方法。」

  庞义怀疑道:「拓跋珪真的如此了得?」

  燕飞淡淡道:「你有更好的提议吗?」

  两人无言以对。

  燕飞目光投往窗外,道:「我到边荒集去,是要逃避战争的杀戮生涯,岂知却愈陷愈深,现在只好认命哩!你们立即返回边荒集,我则起程往盛乐找拓跋珪,用尽一切手段助他对付慕容垂,明白吗?」

  庞义道:「小彦回去好了,我要随你一道去,此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我宁愿冒杀身之险,也不愿度日如年的过日子。」

  高彦失声道:「我怎可以独善其身?我也要到盛乐去。」

  燕飞微笑道:「好吧!吃饱野蕉后我们立即起程。十来天的工夫,你们该会明白因何我认为拓跋珪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刘裕在小建康的原匈奴帮总部,现易名为「振荆会」内见到屠奉三。

  对方在内堂接见他,没有任何手下陪伴,包括其头号心腹阴奇。只看如此排场,便知道屠奉三肯和他「谈心事」。

  两人隔几坐下,喝着香茗,悠闲得有点像朋友聚旧聊天,事实上两人是友是敌,只在一念的变化。

  屠奉三首先进入正题,微笑道:「刘兄是否来道别呢?」

  刘裕苦笑道:「屠兄猜得准哩!」

  屠奉三淡淡道:「刘兄可知我为何一猜即中?」

  刘裕继续苦笑,缓缓摇头。

  屠奉三吁出一口气,上望屋梁,徐徐道:「自边荒集光复以来,有几件事一直萦绕心头,第一件当然是燕飞三人的拯救行动,而刘兄何时回广陵去,亦是我关心的事。」

  接着目光投往刘裕,迎上他的目光,双目神光闪闪的道:「因为刘兄愈早回去,愈显示谢玄内伤严重,否则刘兄会长留边荒集,因为在这里刘兄更能发挥效用。」

  刘裕道:「我来找屠兄前,早晓得瞒不过屠兄,不过我仍决定来和屠兄好好谈一谈。」

  屠奉三单刀直入的问道:「谢玄还有多少天的命?」

  刘裕毫不犹豫的道:「或可拖多数十天,又或拖不过明天,恐怕玄帅本人也不敢肯定。」

  屠奉三一震无语。

  刘裕道:「屠兄可把今次我来见你的事,或说过的其中一些话,包括玄帅的情况,知会南郡公,我绝不会因此怪屠兄。」

  屠奉三竖起拇指道:「不愧是我屠奉三的好对手,屠某清楚哪些话该告诉南郡公,哪些话该隐瞒,刘兄请放心。」

  刘裕感激道:「我今次回广陵去,将会经历人生裹最凶险的一段时光,卷入朝廷和北府军系间最激烈的斗争里,生死成败难卜,但我却没有丝毫恐惧之意,只会全力以赴,力争到底。希望屠兄予我一点时间和机会。」

  屠奉三凝望着他,似要把他看个仔细,唇角绽开笑意,点头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若我分析无误,刘兄根本没有半分成功的机会,只堪作谢玄的陪葬。」

  刘裕淡淡道:「如我死不了呢?」

  屠奉三哈哈笑道:「那我会对刘兄刮目相看。」

  刘裕道:「只是这句话便足够了。」

  屠奉三皱眉道:「一句话怎足够呢?我还可以帮刘兄一个忙,于上报南郡公的信函里,指出刘兄是北府襄可以争取的人才之一,如此将对刘兄有利无害。」

  刘裕愕然道:「南郡公肯相信吗?」

  屠奉三欣然道:「有谢玄在,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可是谢玄若去,南郡公将成为司马皇朝外最有势力的人,也成为对抗孙恩和北方诸胡的唯一希望,一切都会改变过来。」

  刘裕比任何人更明白屠奉三正在试探他,看他是否是诡谲的政治斗争里的好人材,如他执着古板、一成不变,便可置他于不理。

  点头道:「此计妙绝,多谢屠兄。」

  屠奉三长笑道:「谢玄果然没有看错你,换了是其它人,必会断然拒绝。只有刘兄明白到谢玄去后,整个南方将会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任何事都会发生。」

  刘裕道:「屠兄肯予我一点时间静观变化吗?」

  屠奉三坦然道:「在南郡公与聂天还结盟前,我绝不会为任何渺茫的希望作出任何承诺,现在却可以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你要我给你多少时间?」

  刘裕道:「三年如何?」

  屠奉三长吁一口气道:「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刘兄有多少成把握?」

  刘裕断然道:「我有十足十的把握!」

  屠奉三仰天一阵大笑,倏地探手过来,道:「好!在这段期间内,我绝不会动大江帮半根毫毛,刘兄请放心回去。」

  两手紧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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