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深夜的惨剧(1)_午夜别候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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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深夜的惨剧(1)

  一个小时前,我做了件非常无聊的事情。我在浏览“鬼话连篇”网页时,居然发现有人在出售“指鬼针”,而且卖家的店面居然就在离我三站路的某条小巷中。

  我心血来潮,突发奇想,联系上了卖家,并且立即付诸行动。我的车被小贞开走了,她刚考取驾照,正是手痒的时候。于是我只好打了个车,直接找到了卖家的店。

  卖家是个三十多岁的秃头男人,尖嘴猴腮,油嘴滑舌。他以为我是迷信之人,遇上了不顺的事情,居然晚上十点来买这个玩意儿,他想多赚点我的钱,想给我算命,推销一大堆避邪之物。我干脆地回绝了他。我就要看看所谓的“指鬼针”。

  他拿出的那个“指鬼针”看上去和指南针差不多。我猜,它多半就是一只失去磁性的指南针。

  我好奇地问:“它的指针不动啊?”

  卖家狡猾地说:“因为这里没有鬼啊。”

  我们的对话听上去很搞笑。我知道自己看上去很弱智。

  我问:“遇见鬼它就动啦?”

  他奇怪地答:“那当然。否则你买回去干什么?”

  我哑然失笑。其实,我蛮爱这种无聊透顶的小乐子。

  拿到了“指鬼针”,我心里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

  走出卖家的门,我这才好好打量了一番周边环境——眼前是一个非常古老的位于闹市中的小巷子,虽然不远处就是闹市区的主干道,这里却阴森逼人。

  转眼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我躲进小巷里的一家煲螺店,正好有点闲情,叫了盘卤鸭脚,打开一瓶啤酒,一个人就着外面的狂风暴雨,喝了起来。

  老板娘是个胖女人,估计是此地的老街坊了,她好奇地问我:“我见你从小孙家里出来,买东西?”

  估计那个小孙就是秃头卖家了。我点头。

  她的好奇心蛮强的,追问道:“买什么了?”

  我一下不知该如何对她解释,只好忽悠她说:“指南针。”

  “哦,四大发明。”她居然如此回答,让我啼笑皆非。

  她抱歉地笑了下,说:“我是感到奇怪。原来我们还以为他在贩毒呢。后来听邻居说他开了个网店。还有女孩子来他这里买胸罩。真是好笑。”

  听她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这个店也太不专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可以卖。

  我看着这个老房子,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记忆中,我好像曾经来过这里。

  我向老板娘打听这条小巷的历史,老板娘正无聊,很高兴有人和她聊天。在我印象中,这种年纪的胖女人,从来就没有内向的性格。她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起故事来。按我们本地话说,她开始“摆古”了。

  但她说的,我基本上都没有听进耳。因为我找不到这条小巷和我的联系点。她说到兴起,甚至咬开一瓶啤酒,也喝了起来。

  为什么我觉得如此熟悉,好像我的灵魂曾到此一游。墙脚下的青石板,墙壁上的老标语,甚至巷尾那家卖香烟的小窗口,都让我觉得如此眼熟。这挥之不去的诡异感觉,让我忐忑不安。

  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老板娘给我拿了把伞,我谢绝了。不知怎么回事,我不想再与此地有纠葛,就冒着雨跑到了巷口。

  持续八个月的干旱天气突然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雨,直接预告汛期的来临。气候反常得让人害怕。

  五年来,习惯了用车代步,我第一次等候公交车,就碰上我记忆中最大的一场雨,它来得毫无预兆——如同命运的转折。

  因为我的目的地只在三站路外,的士司机们冒着被投诉的危险拒绝载客,他们甚至懒得找理由就发动了油门。满世界都是惊慌失措地在雨中奔跑的乘客,他们才不愁没有生意。我只好等待最后一班7路巴士。

  伴随着闪电和轰隆的雷声,这场持续了四十多分钟的大雨仍然没有停歇的迹象。街道上连车都少了,偶尔经过一辆,也是快速飞驰,水花四溅,仿佛逃离一场战争。

  候车的乘客们都聚集在街边一个商店的屋檐下,我在这里已经滞留了二十分钟。大家开始百无聊赖地互相打量。

  也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我的脑子里总在琢磨着身后那条小巷子,但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究竟是什么时候来过此地,为何会有一种“熟识”的错觉?

  我打了个酒嗝,抛开这个无聊的念头,开始观察周围的人。一对窃窃私语的情侣站在我的身边,女情侣挺丑,整张脸简直就是雀斑和情绪的组合;男情侣则有一张精明过人的脸,他俩在谈论某部正在热播的电视剧,露骨地评价演员的外形和私生活。

  “你见过平胸的空姐吗?”女情侣似乎对剧中的女演员不满意,“航空公司对身材是有要求的吧?她整个气质就不对。她毁了我心中的美好形象。”

  “我也没见过波霸空姐。航空公司也不喜欢吧?那对宝贝多耗油啊。”

  两人哧哧地笑起来,然后又搂在一起看一条手机短信。

  一位身材高挑的单身女郎吸引了我的目光,她不停地看表,面露紧张神色。在我们这个南方城市,女孩子大都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身材也多是小巧玲珑。她有一张端庄娴静的面孔,有点像几年前热播的韩剧《大长今》中的女主角扮演者李英爱。李英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而善解人意的气质,实则内心冷静而自我。

  人群中,还有个抱怨天气、咕哝不停的老太太,她东张西望,老是想找人搭讪,我最怕这一类喋喋不休的老太太了,凭经验,只要你接了她的话茬,她就会把你拖进谈话的陷阱。

  幽灵般的公共汽车慢吞吞地从雨幕中驶来,大家骚动一下,这不是7路车,而是3路车。车停下,吐出两三个没带雨具的乘客,他们顶着漫天飘舞的雨丝,惊慌地向我们跑来。

  一个浑身湿透的小伙子跑上台阶,他的加入给候车的人群带来了一股凉意。

  我身边的那对情侣躲开几步,又趁机紧紧抱在一起。

  老太太从兜里拿出一卷卫生纸,递给小伙子,唠叨着:“年轻人,赶快脱了衬衣,擦擦身子,别着凉了。”

  女情侣听了这话,把脸埋在男朋友的肩膀上,哧哧地笑。

  小伙子像只落汤鸡,颇为狼狈地婉谢了老太太的好意。

  老太太嗔怪道:“你这个小家伙,在老人家面前有什么害羞的?我的孙子都比你大。你不擦干身子,回去以后,你就会打喷嚏、咳嗽,然后吊盐水。”

  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老太太便数落得更起劲,道:“你还会脱裤子,让护士打针。嘿,你不是害臊吗?”

  大家笑得更凶了。无聊的等候,难得有这么一个欢快的小插曲供大家消遣。

  女情侣从男友肩膀后露出满是雀斑的脸,笑道:“阿婆,他不是在你面前不好意思。这里有两位小姐。人家害羞呢。”

  她看似给小伙解围,实则让他更窘了。

  男情侣居然取笑道:“现在不是时兴男色消费吗?男人也不能随便脱衣服哦。”

  在众人的欢笑声中,窘迫的小伙子索性就把衬衣脱了,拧干水分,擦干身子。他年轻健壮的身体,是靠良好的运动习惯练成的。在场的另外两个男人——我和男情侣,立刻挺胸收腹。

  老太太欣赏地拍拍小伙子的手臂,笑问:“小帅哥,多大了?”

  小伙子说:“二十四。阿婆,你人好好,就像我奶奶一样。”

  小伙子说着后退一步,不留神踩着了单身女郎的脚,后者猝不及防地低叫一声。

  “对不起!很痛吗?”小伙子道歉道,突然眼前一亮,“哇,小姐好漂亮呀!”

  对陌生男子毫不掩饰的赞美,单身女郎显得很不安,她紧紧拽着肩上的小挎包,避开。所谓各花入各眼,我觉得这位单身女郎和“漂亮”沾不上边。她的气质沉稳,但缺少女性的妩媚,按平城话说是“正点”,仅此而已。她可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

  小伙子脸红了,自嘲道:“我们平城仔就坏在一张嘴上,嘴巴贱。”

  见小帅哥碰了钉子,我觉得好笑,女情侣又哧哧地笑,她看上去老是一副想从别人身上找乐的样子。

  男情侣等得不耐烦。他请我抽烟,我谢绝了。他一叼上烟,女友就借机离开他,说:“讨厌。”

  女情侣挪到小帅哥身边,开始向他搭讪。她带着暧昧,望着小帅哥的身体,居然向他讨教如何保持身材。晕!

  男情侣有一张典型的南方人的脸,颧骨高,眼大而凹,眼光中充满怀疑和心计。这个局面让他有点尴尬。

  单身女郎有些不安,她向老太太询问末班车的发车时间,老太太说不清楚。

  小伙子趁机凑上去,告诉她道:“十一点整,从汽车总站发车,往屏江大道的方向走。呃,请问,小姐在哪一站下车?”

  “嗯,美术学校。”单身女郎带着戒备望了小伙子一眼。

  老太太望望两人,暧昧地笑了。谁都看得出他对她的好感。年轻人荷尔蒙分泌旺盛,春心萌动了。

  不知不觉,雨停了。道路阻塞的警报陆续解除,人流和车流开始活跃了。连续几辆车过来,我们才发现站台上候车的乘客基本上都走光了。大家拥到站牌下,我们等的7路车还是没有来。

  我看了一下时间:将近十一点半了。如果再拦不到的士,我已经打算步行回家了。

  就在此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单身女郎走到马路边上,踮着脚尖,焦虑地往街道尽头眺望。冷不防,一辆摩托车冲过来,后座上的男子闪电式地抢走了她的挎包。摩托眨眼消失。一瞬间的变故让大家懵了。

  帅小伙大吼一声,谁也没看见他把鞋子掷向歹徒的动作,大家只看见他一瘸一拐地跳过马路去捡鞋子。

  有人嚷嚷道:“报警,打110!”

  旁观者摇头,说:“不如明天再去报案,反正现在就算警察来了也抓不到那两个贼了。”

  傻了眼的单身女郎半天没醒过神来。大家问她包里有什么,有多少钱,她才恍然大悟,余悸未消地说:“手机、身份证、钱包、火车票,全在包里,连旅馆的出入证都在里面。”

  “你在这里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吗?”我问她,把手机递过去,示意她联系朋友。

  这意外显然让女郎变得迟钝了,她想了一下,说自己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她们只是路过此地,朋友已提前离开。她因为想逛逛本市的一个风景点,便多待了一天。

  单身女郎用我的手机拨打朋友的电话,她颦着眉,很小声地把情况和朋友说了下。朋友大约让她赶紧办张银行卡,给她汇钱过来。她茫然地说自己没有身份证怎么办理。挂了电话,她一筹莫展。

  帅小伙的机会来了。他毫不犹豫地掏出一张百元钞票,直接递给她。

  单身女郎大约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好像被他这个举动给烫了一下,有点张皇失措地弹开了。

  到底是男人,我也禁不住涌起护花的英雄气概,塞给她五十元。

  单身女郎既窘迫又感动,请我们留下地址,嘴里一个劲儿地道谢,她说:“我一定要把钱还给你们。”她到处借纸、借笔,但谁也没想要让她还钱。

  我偶一抬头,看见那对情侣凑在一起,正小声商量着什么,我以为他俩也要慷慨解囊了,谁知道他俩避开了这个场面,匆匆忙忙地招了辆残疾车,走了。

  周围几位乘客也都掏了钱。女郎一个劲儿地说:“够了,够了。我的路费够了。谢谢!谢谢!”

  老太太骂完天杀的劫匪,最后掏钱,她拿出二十元塞给女郎。

  “这是你平城阿婆给的。钱不多,给你在路上买点东西吃。回去跟你父母、朋友讲,平城有坏人、小偷、强盗,也有好心人,比如这位帅哥啦,这位大哥啦。”

  和他比起来,我怎么就得用“大哥”来区分了?他有那么帅吗?我有那么老吗?

  帅小伙补充道:“还有好心的阿奶。”

  这一老一小配合得还真默契。

  单身女郎笑了,她的模样很清秀,虽然缺了点妩媚的味道,但看上去还算是楚楚动人。我们的举动,也有点怜香惜玉的意思在里面。

  7路巴士终于开来了,一盏愈来愈明的车灯把我们照亮了。这一群候车乘客好像被推上了舞台。大幕开启,这是一个颇有趣的夜晚呢,我想。

  这是一辆满载而归的公共汽车。可想而知,因为延迟的缘故,乘客基本上挤爆了车厢。从后门吐出三个下车的乘客,车头却围了一大群人,闷热和拥挤使车内乘客一片骚动。车上车下一片怨声载道。

  我把着车门,先让老太太上车,帅小伙在后面保驾,老太太半天掏不出公交卡,后面的人在抗议。

  女司机看样子火气很大,冲下面的人群喊道:“莫喊,越喊老人家越慌!”

  小帅哥给单身女郎腾出地方,我压阵。随着波浪般的呻吟,又挤上了两个年轻人,女司机不顾车下的叫嚷,果断地关上门,发动车子。

  帅小伙用手臂在扶手上撑出了个保护圈,把单身女郎罩在其中。他的神情很得意,对单身女郎咬耳朵,说悄悄话。经过刚才被劫的经历,她对他已经没有了戒心。我真有点怀疑这是小伙子精心安排的,当然,这个假设有点搞笑哈。

  忽然,从我们的腿边传来脆生生的请求——

  “阿姨,给我挪个位置好吗?”

  一个小女孩在女郎身后仰起脸,她羸弱的小身体没被挤变形已经是万幸了。单身女郎急忙把她连抱带扯地插在两人中间。

  小姑娘很辛苦地解下书包,黑眸子带着笑意,很乖巧地换了称呼,用平城话说道:“大姐姐,你长得好靓。”

  外地女郎的一头雾水引来旁人一阵哄笑。

  小伙子向她解释道:“这是平城话,是说……呃,小妹妹,你老师没有教你普通话?重说一遍。”

  小姑娘顽皮地咬着走了音的普通话说:“大姐姐,你好漂亮哟。”

  大家又笑了,其中老太太笑得最响。

  “小妹妹,你长大了,比姐姐还漂亮。”单身女郎脸红了,逗她。

  看来帅小伙下一步会索要单身女郎的电话了。他现在是她视线中备受感激的焦点。嘿,这倒是浪漫爱情偶像剧的开场哩。

  不过,这也太扯了吧?现在是什么年头了,还真有一见钟情的事例?完全不现实嘛,看这位单身女郎的谨慎和小心,就可以知道她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那小帅哥图的是什么?一个外地女郎,会和他发展友谊?我自嘲地想,也许自己是老了吧,未免把感情想得太实际了些。其实,我内心对小帅哥这种凭借第一感觉行事的举动,略微有点嫉妒。我可是没有这份青春期的冲动啦。

  我将在下一站下车。临别时,我和小伙子、单身女郎的眼光温暖地相碰了,当我转身穿过密不透风的人墙,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辆通往地狱的死亡巴士。

  艰难转身的老太太,她已经被乘客挤到了车厢中部,并有了一个座位。我俩相视而笑,短暂的邂逅,却仿佛相识已久。

  我穿过汗流浃背的中年男人、目光呆滞的农村妇女——她表情机械地坐在旅行包上。窗边传来少女忍俊不禁的轻笑,她的几个伙伴快活地打闹起来。在这个封闭的闷罐里,我嗅到的是汗腥,满眼都是疲惫的神情。

  窗边,一个戴着耳机的时髦的小年轻轻轻地哼起了歌,是王菲的《传奇》。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站在雨后的站台。我最后望了一眼慢慢开动的汽车,想起歌中的一个词——偶然。

  一场骤雨,两个强盗,一辆巴士,预示着一段突如其来的爱情?

  我们大家还会碰面吗?也许,碰面的概率要小于记忆的能力,一觉醒来,萍水相逢的旅人,他们的面孔就会像雨水浇淋的宣传画一样,淡了,褪色了。

  今天晚上的经历有点奇怪,而这一切,都是由那个像笑话一样的“指鬼针”引发。

  回到家,我走上阳台,极目远眺,云层里涌出滚滚闷雷,蜿蜒的龙江在黑暗中咆哮如雷。

  我摸黑走进卧室,床上睡着一个人,我猜,一定是韦诚。也许是韦诚的妈妈从郊区过来了。她常常坐厂车来平城市,看看正在这里读书的孩子,她一般在我们这儿住一夜,翌日一早搭乘厂里的班车回去。每逢这时候,韦诚就会跑到我的屋里借宿。

  我和韦诚合租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与其说我俩有缘分,不如说是我们的上一辈有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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