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吊炉鸭脖_病树与烂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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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吊炉鸭脖

  “芝姐,你这看什么呢?”

  倪芝没发觉后面何时站了个人,单手扶着她椅背,凑近看她电脑屏幕。听这声音,是新来的校招生陈唯熙,倪芝是他成长导师。当初公司要求他们这些工作两三年的员工,每人选个一对一辅导的校招生,别人都是看了简历和自我介绍视频精挑细选,好选个学校好讲话投机的,师徒俩其乐融融。只有倪芝单瞥了眼名单,选了个姓陈的男生。

  原本以为男生会沉默少事,没想到他格外聒噪。因为本科毕业就出来工作,足足比倪芝小了五岁。陈唯熙在进来的不到一个月里迅速自认为熟起来,并且对她的一切充满好奇。

  倪芝后悔归后悔,可惜没法退货。

  她把页面关掉,“没看什么。”

  陈唯熙丝毫没有感受到她的冷落,就着她刚刚关掉的烟.巷工作室官网尬聊。

  “芝姐,你真的文艺满分哎,你喜欢画展吗?我上学时候特喜欢去,下回一起去呗。”

  倪芝冷冷清清,“不喜欢。”

  “你刚刚看的……”

  “弹窗。”

  倪芝从抽屉里拿了包长白山,两人对视一眼,陈唯熙让开她跟前儿。看倪芝碎花雪纺飘飘腰如细柳,走到这排座位的尽头,推开门是片公共露天阳台,她倚着栏杆点了烟。

  工作了两年,都是996的紧张节奏,倪芝自然是瘦了,肩腰腿都骨感不少。随着时间流逝,她的噩梦频率渐低,有时候梦醒反倒要想想,梦中的男人在她记忆中长相已经模糊了,剩下斑驳的鬓发和扇形的胡须,跪下来前一步分明是跛的。

  等她回到室内,不由自主地低咳几声,不知道抽烟多了,还是工作劳累小病小痛的咳嗽拖久了成咽炎。

  她桌面上放了盒念慈菴,便签条写着少抽烟多吃糖,落款唯熙。

  倪芝扔抽屉里,现在的男孩儿跟几年前真不一样,大约是偶像剧看多了,活泛得厉害。

  临近中午,同事们伸个懒腰闲聊几句。刚到十月,已经有同事在说现在抢过年期间,去国外度假的机票极为划算,几人又聊起来签证预约。

  倪芝前年春节自己一个人去了摩洛哥散心,回来觉得索然无味。其实大学时候跟沈柯时候最快乐的时候便是旅游,攒了个把月去穷游一番,去片荒漠就想象到了撒哈拉,现在真去了才觉得过期乏味。这便是金钱宽裕时候,没了陪伴的人,没了出游的时间,没了那份简单的快活。

  说起来沈柯,倪芝自从用那把钥匙开了陈烟桥的门,想明白许多。毕业以后到北京,约沈柯两次他说工作忙,后来有一次竟然意外碰见沈柯身边有女人作伴。沈柯有些尴尬,他说是他妈介绍的,只想先相处一下。倪芝了然,他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试用一番,没想到相处得不错。

  沈柯叹气,小芝,没有人能一直等着。

  倪芝摇头说没什么,她本意也不是吊着沈柯。这么一想倒是好事,如果是为了找个人作伴,不必找曾经深爱过的人。因为知道深爱是什么模样,只会徒增两人的尴尬。

  至于那句没人能一直等着,怎么没有,不过是轮不到她头上。余婉湄的影子不就伴随了陈烟桥十年之久,恐怕一辈子都挥之不去。

  今天小组领导不在,同事们的讨论愈演愈烈,最后不满足于倪芝这个角落的安静,非要话题里捎带上她,“你今年过年还不回家?”

  倪芝在北京工作两年都未回过家,其实倪父倪母给她的自由度颇高,也就找工作时候嚷嚷让她尽量近些,以及在陈烟桥的问题上高度戒备,现在戒备早已过去了。

  倪芝说,“今年应该回吧。”

  有同事啧啧,“是该回,我要是你我恨不得一个月回一次,在家有人做饭多舒服。”

  他们都奇怪她离家这般近,却不愿意回家。

  倪芝倒不是刻意不回。前年春节旅游散心,去年春节要回家前,倪父倪母口径一致,说不如陪她在北京过年。她没什么意见,正好带他们尽尽地主之谊,四处转转。他们那几天语气试探,旁敲侧击,真到他们说见在北京的老朋友时候,印证了倪芝的猜想,果然是给她介绍对象。

  他们介绍的这位,条件是顶好的,老家石家庄人,父母白手起家在北京开了一家小公司。后来就交给儿子管,俩人回石家庄养老。除了年龄三十出头偏大,模样中上,家教学历谈吐都是极品。显然是父母都考虑好了,北京能一起工作,还能一起回家。

  回去倪芝租的房子里,倪母苦口婆心说她都快27了。倪芝接过话头,语气格外认真,说她会试着好好相处。

  只是这位成功人士庞文辉,看起来比她还不急。说他是敷衍父母又不全然,偶尔吃个饭,倪芝察言观色感觉他态度诚恳,否则以他这样的条件没必要同她浪费时间。就是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其他考察对象,她乐得顺其自然。相处了大半年皆由着他点到为止,连言语上的关系都没确定下来。不远不近算下来,顶多是个朋友。

  隔了个把月没见庞文辉,出差回来就向倪芝约了个饭。碰上阴天,倪芝白天赶工作赶得昏昏沉沉,下了班一出来,外面竟然下起小雨。

  倪芝才察觉自己穿少了,北京不知何时入秋了。

  说是一场秋雨一场寒,顶着包冲到路边他停靠地方,倪芝上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庞文辉自责,“没带伞?早知道绕一圈到你公司正下方好了。”

  绕多一圈自然是要多二十分钟以上,等会儿更拥堵。两人是约好的在路边见,好早些去订好时间和座位的餐厅,这当然怪不得他。

  倪芝一边用纸巾蘸水,雨不大,她开口解释,“没事,倒是把你车弄湿了。”

  庞文辉把车里暖气开了,“你感冒了?”

  如果他不说倪芝都没发现,这几天嗓子一直喑哑,她清了清,“可能是雾霾吧?”

  开到岔路口,庞文辉看她一眼,“要么送你回家罢,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再出来。”

  社畜约会大多如此,约之前期待满满,真到约会前总觉得疲乏不堪。做足了心理建设,想着自己约的会不论如何总要去完,等真见了友人,那份高兴却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再相约下回,如此往复。

  倪芝好不容易挤了时间,不愿再来一次这般痛苦的过程。

  嘴上说得漂亮,“不怕你笑话,刚想起来,最近可能是吃得过于敷衍了事,所以昨天叫了个小龙虾外卖,结果今天上火喉咙疼。如果再不去改善改善伙食,恐怕今晚又要订份麻辣烫了。”

  好在他们今天约的餐厅还算清淡,吃到一半,倪芝就觉得高估了自己。她知道自己或许有些低烧,因为浑身发冷,头愈发昏沉,掐了掐自己保持清醒熬过去一场饭。

  庞文辉看出来她不在状态,吃完两人没怎么闲聊,就说送她回去。

  北京动辄就是一个小时以上的车程,开着暖气,又抱着抱枕暖和不少,倪芝怎么也撑不住了,陷入半睡半醒之间。分明能感觉到路灯隔着眼皮闪过,遇到修路泥泞颠簸的地方,仍然排山倒海山崩地裂一般陷入好些天没有经历过的梦境。这回梦里竟然看不见那个熟悉的男人,只有她自己被困在废墟下。

  到她楼下,庞文辉喊了她几声,倪芝都是汗涔涔地梦呓,“救我。”

  他说了声抱歉,手探她额头,一片滚烫。

  这才推醒她,倪芝眼皮终于睁开了,她发了片刻懵,又打了个冷颤,声音已经破铜锣般,“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庞文辉皱眉,“你发烧了,送你去医院,身份证或者医保卡带了吗?”

  倪芝无力地摆手,很快垂下,“不用,我回家休息吧。”

  倪芝态度坚决,她说她心里有数,而且去医院排队挂号一系列折腾下来,还不如叫个外卖送药。

  事实上,她下车时候腿就软得险些磕着,庆幸当互联网民工的两年里改变了她的穿衣风格,牛仔裤帆布鞋成了家常便饭,若是以前那般穿着高跟鞋铁定要出丑了。又苦笑自己庆幸什么,正是这般加班无度的生活,熬夜,没时间锻炼,有小病都拖着,才像今天发个烧就虚成这样。

  庞文辉及时扶住了她,撑着她走了几步,他试探着问一句,“我抱你上去?”

  庞文辉送她回来七八回,每一次提出上楼,他界限划得过分,换个角度看何尝不是他的保护色。倪芝今天实在虚浮无力,没犯什么矫情,主动拎了包,配合着他动作被抱怀里。她还住四楼,若不是庞文辉,倪芝想着便腿软。

  进了屋,庞文辉把她抱到床上,便恢复保持距离的姿态,“我给你烧水订药。”

  又替她关上卧室门。

  倪芝没来得及跟他说烧水壶在哪儿,想了想还是先趁这会儿扯掉牛仔裤外套换了珊瑚绒睡衣。正要开卧室门协助庞文辉,他敲了两下门,倪芝打开见他拎了暖水壶,那外面漆都掉的斑驳,跟他精致地气质格格不入。

  他问“我看这里面的水还是温的,能喝吗?热水还在烧。”

  倪芝看了眼,“哦,可能是我室友早上烧的,可以喝。”

  倪芝拿了两个杯子,庞文辉知道她是出于礼貌给他倒一杯,都烧成这样还想着待宾客之礼。

  他主动接过来,“我自己来。”

  庞文辉让她回床上进被窝,他拖了把凳子坐着,替她倒好水放床头。又把烧好的热水灌进暖水壶里,放在离她床头有一米的地方。怕她迷迷糊糊,还极细致地叮嘱她,“你下床留神,别踢翻了烫着。”

  水温正好,倪芝喝完一杯水,“我以前就烫到过,那是……”

  她说完以后察觉不妥,两人远没到如此交心到如此程度,想起来那回陈烟桥被钱媛嘲讽不像爷们儿,只能借了板车推她医院。每次陈烟桥短暂地抱她起来,她都小心翼翼怕他手腕疼膝盖疼,像庞文辉今天这样抱着她直上四楼,想都不敢想。

  庞文辉等着倪芝说下半句,半天过去她却眼神茫茫,一言不发。

  他又替她倒了杯温水,“你先养病,以后有的是机会说。”

  倪芝抿唇,方才思绪回转间,想起来车里的梦境。她隐约记得自己死死咬着唇,最后还是忍不住喊陈烟桥,问他在哪儿,无人应答以后绝望地喊救命。

  她问,“我刚刚在车里,有没有说什么?”

  男女相处,绝不是只有一个人在察言观色。

  庞文辉看得出来,倪芝是真心想相处,她同样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所以双方都没出各自安全范围。他说得很轻松,“你说了什么我听不太清楚,大概是说难受,我才发现你发烧了。”

  倪芝垂眸,“哦。”

  两人沉默无言间,外面门铃响了,都松了口气。

  庞文辉看出来她仍思虑重重,起身时候借机说了,“谁都有过去,不必现在告诉我。”

  等他出门拿药又在客厅里冲药剂时候,倪芝愈发冷。她起先没觉得这么冷,真正窝进被窝里,只觉得被子轻薄如羽毛寒气无孔不入。本来就是到换季该换被子了,出租屋空间小,她的厚被子放在柜子最上层,需要站在小板凳上拿。

  所以等庞文辉进来,倪芝难得开口,请他帮忙抱下来一床被子。

  他二话不说,连小板凳都不需要,轻轻松松帮她拿下来压上。

  明明是被子重得压人,倪芝却觉得心头松快许多。

  “今晚麻烦你了,你早些回去吧。”

  庞文辉看了眼表,九点刚过,“你刚吃了退烧药,我再过一个半小时走吧,如果你烧退不了好带你去医院。”

  “不用,”倪芝摇头,“我室友一会回来,放心吧。”

  倪芝说的室友是冯淼,如果是别人她也不好意思这样麻烦。

  冯淼一年前莫名其妙说跟肖清分手了,问她什么原因不说,只是说不想再留在重庆了,去哪儿都行。倪芝随口问她,要不要来北京散散心,冯淼是真下了决心,人先过来了,行李陆续几天才到。后来冯淼投了个北京的游戏公司当美工,两人重新合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一直住到现在。

  庞文辉皱眉,“你室友?大约几点。”

  这倪芝也说不好,冯淼有时候赶需求半夜才回来,只能说,“应该快了,别耽误你时间。”

  庞文辉不接受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没事,我正好在客厅看文件,能借你电脑用一下吗?”

  “喏,”倪芝用眼神示意,笔记本电脑就在写字台上摆着。

  等他捧着电脑走到房间门口,倪芝才想起来,“有密码。”

  这就有些微妙了,庞文辉不打算知道,走到床前要给她。

  倪芝想了想,没什么不能说的,“20080512。”

  恐怕国人都会对这串数字敏感,庞文辉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其实在倪芝发呆时候,他便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她的柜子,有个展示架,摆放整齐。有副框裱的画便是地震主题,应该是印刷的画,他看了看小字,《他看见了玫瑰》汶川十年祭作品。

  他道了谢,“有什么事叫我。”

  房间门关上,只留了一盏夜灯。倪芝药劲上来,困倦乏力,结结实实地睡了一会儿。可能是因为总惦记着客厅有人,也可能是因为浑身被汗打湿,她醒过来看了眼手机,才过去一个小时。

  手机上还有冯淼微信跟她说今晚她要晚点,不用等她。

  倪芝回了条让她小心,就又想起来那个密码,不知道庞文辉要作何想。经过今晚,两人好似都迈了一小步,开始在边缘试探。从庞文辉肯在这里留到等冯淼回来得举动就能看出,他不止是负责,还对两人关系诚意满满。以后若是非要有打开天窗的一天,她这算做了个铺垫。于她自己,这个密码无非是想提醒她,别再犯傻气。

  庞文辉轻手轻脚推开门时候,倪芝半窝起身歪在床头,长发罩着肩头,眼神涣散,饱满的唇里咬着根烟。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庞文辉先开口,“我是怕吵醒你,想看看你有没有退烧,抱歉。”

  他退出去时候,还是劝她,“咳嗽就先别抽烟了。”

  倪芝自觉这个习惯不好,在庞文辉面前从未表现过,庞文辉这种传统家庭,看见她抽烟能保持这样的礼貌和波澜不惊,实在是家教良好。

  倪芝有些难堪,把烟拿下来,“没有抽,我就是想吃糖了嘴里空。”

  没想到庞文辉笑起来,“看来你是知道我买了念慈菴枇杷糖,刚才想让你先睡觉,我去给你拿。”

  两人揭过这篇,倪芝再睡下去,原本喉咙吞口水都疼痛的感觉好些。又换了件干爽的睡衣,睡得比刚才那种退烧药效来得踏实。

  后来隐隐约约感觉到庞文辉进来探了探她额头,倪芝迷糊着睁了眼,他反倒把她夜灯都关了。

  他几点走的她压根儿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女神节快乐,祝姑娘们都是生活和爱情里的公主,永远少女~

  (噗!我这样的直女!我男票提醒我是女神节不是女生节,特此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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