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诏武四年_我为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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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诏武四年

  小枭最近在长身体,能吃能睡,要不是清晨的时候腿抽筋痛醒,她根本都没发现阿婆不在身边。

  “是不是她早起去院子里了?”甄文君迅速走出卧房往院内走去,这非常时期阿母要去什么地方不会一声不吭,说不定是睡不着起得太早了。

  “我已经去找过了,没见到阿婆。”小枭道,“而且她不是第一天这样了。”

  甄文君停了下来:“不是第一天这样?哪样?”

  小枭说这些日子她老是抽筋痛醒,好几次醒来的时候阿婆都不在身边。她去找了好几回,有时候阿婆在院子里有时候跑到街上去了,过去跟她说话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不认识她,还要动手打人。但是这种症状持续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像睡着了似的,小枭便将她扶回房去。

  甄文君难以置信:“你怎么从未说过?”

  “阿母每天都这么忙,早出晚归我都见不着你。而且阿婆也说了不让你知道。”

  甄文君一直在中枢活动,和步阶二人在暗中招募谋士。她的威信尚且不足,上次那燕行名士她和卫庭煦谁也没能得到,据说被樊县的一位侯爷征走了。各路诸侯都进入到紧绷状态,她这种无权无势之人都嗅到了异样的气息,何况诸侯们。大家都在暗暗丰满羽翼掠夺人才,甄文君更是不能浪费一丁点儿的时间。

  这些日子她的确很忙,忙到没有时间督促小枭习字练拳,加之寒症未除干净且身上有伤,坚持了一整个白天,披星戴月地回来浑身疲惫,沐浴之后便直接睡了。阿母知道她劳累,觉得自己不过是梦行症便不让小枭告诉她,不想让她分心。

  “你说阿婆会自己走出去,性情大变还要打你?”

  小枭点头。

  “这不是梦行症。”

  小枭愣住。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更不要出府!”甄文君往小枭脚前的地面上一指,小枭便不敢动了。阿希步阶和朱毛三在汝宁都没地方住,全都住在卓君府,也方便她们商事。阿月阿巧还有几个家奴都是李延意的耳目,甄文君从来没指望过她们。将步阶他们叫了起来,帮忙去找阿母。

  已经入秋的汝宁清晨冷意浓,甄文君找了一大圈没有找到阿母的踪影。冷风吹得她咳嗽不止,后背伤的痛感也越来越清晰。

  “女郎!”步阶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递上一片竹片,“女郎,回去吧,别找了。”

  甄文君接过竹片,扫了一眼之后气得几乎咬碎牙关,用力一捏将其捏断。

  今日没有早朝,甄文君还是穿上了官服来到大理寺门口,大理寺卿林奇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甄将军,得罪了。”林奇让人将她捆起来。

  两名士兵上前要为她戴上铁烤,甄文君抬手就是一拳,将那人打翻在地鼻血横流。

  林奇大叫一声:“大理寺门前岂容你放肆!绑起来!”

  “喏!”

  甄文君丝毫不将这些虾兵蟹将们放在眼里,林奇都没有看清她的动作,只见她身形一晃,士兵们纷纷惨叫倒地。

  林奇:“你……”

  甄文君道:“让天子来见我。”

  “狗胆包天!天子岂容你呼来喝去!”林奇这句话过后理应跟上的是叫人将她拿下,但能使唤的人已经被她揍翻,无人能将她拿下。

  林奇几乎不敢和她对视,只怕下一秒就会被她打成肉泥。

  就在林奇进退两难之时,广少陵率追月军杀到,一百位手持武器的士兵将她围在其中。

  甄文君依旧不将她放在眼里,广少陵上前道:“将军,请您到大理寺司中等待。大理寺乃是中枢要地,将军想要家人平安的话还是不要胡作非为,否则对谁都不好。”

  广少陵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目光中也是尽在掌握的笃定。

  甄文君冷笑一声,也不扭捏,将双臂合在一块儿,抬起对着广少陵。

  “来啊。”广少陵目光一刻都没从她身上转移开,“帮将军上镣铐。”

  重重的镣铐将甄文君的双手双腿都铐了起来,她拖着沉重的铁烤走了进去,林奇和广少陵跟随在后,厚重的木门轰然合上。

  大理寺司内除了关押要犯的牢房外,还有死牢。

  死牢没有任何窗口没有任何光,整整二十四个时辰甄文君没吃过一粒米饭喝一口水,被捆在十字木架上。

  广少陵将牢门打开,持着火把进来时,突然而来的光亮刺得浑身是血的甄文君睁不开眼。

  “我阿母在哪里?”

  广少陵将火把往后一舞,甄文君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牢房之外站的人正是她阿母。

  “阿母!”甄文君大叫一声,声音在死牢中回荡,阿穹肯定能听见,却没有应她。

  火光的映照下阿穹愣愣地杵在原地,没有任何表情,双眸内毫无神采,就像两个黑漆漆的洞。无论甄文君怎么叫怎么喊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别费劲了将军,她听不见。”广少陵将火把插好,阿穹被带走了。

  “李延意要做什么?”

  “将军,属下要提醒你稍微注意一下你的言辞,不可直呼陛下其名,否则是大不敬之罪。”广少陵走到刑具架前,“大理寺在追查将军私藏粮草一事,想要请将军回来问几句话。”

  “私藏粮草?”甄文君也不藏着掖着,“我所有的田都在宿渡,宿渡的田归私人所有,何来私藏一说?即便我将整个宿渡买下来也是光明正大的买卖。只不过是想要威胁我罢了,何须拐弯抹角?还是说李延意是个缩头乌龟,不敢来见我?”

  广少陵取下皮鞭扬手就是一鞭,重重地抽在甄文君的肋骨之上。皮肉被鞭挞的声响在空荡的牢房内格外清晰。

  衣服被抽破,新伤口和另一道同样血淋淋的伤口重叠着。甄文君忍着剧痛没有吭声,广少陵在同一处再抽一鞭,抽得她肋骨血肉模糊。

  甄文君浑身一颤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更不用说求饶。

  她死死地盯着广少陵,仿佛能用眼神将她生吞。

  “将军的确是硬骨头,属下知道,就算再抽一百鞭都未必能撼动将军。将军是硬骨头,可你阿母年事已高,恐怕没法子和你一样硬扛吧。”

  “若是要污蔑我治我谋反之罪的话大可直接取我性命,何必要审?”

  “不,将军大概误会了,属下并不是想审你。只要将军肯合作,将军和将军阿母的性命自然无碍。”

  广少陵靠近甄文君说了这番话,甄文君看了她半晌,抬了抬眉峰大笑起来:“李延意就只有这点本事了吗?”

  广少陵呵呵冷笑,让人将甄文君的手指掰开:“听说你阿母少了三根手指,作为她的女儿,你不想和她一样吧?”

  甄文君瞪着她。

  “让卫子卓单独来大理寺司。你亲自写下血书或是割一根手指送过去,你可以选择。”

  汝宁城门口。

  步阶和朱毛三低着头往城门口走,听见士兵让出城之人出示户籍符,一一检查过后才放行,没有户籍符的一律扣押。

  步阶和朱毛三急忙回来躲回巷子里,小枭和阿希还有辆马车正在此处等他们。

  “怎么样了!”阿希问道。

  步阶摇摇头:“恐怕出不去。”他指了指天上悄声说,“那位蓄势待发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能威胁女郎的机会,要不是咱们跑得快的话卓君府已经被端了。他们是不会让咱们出城的。”

  “不能伪装出去吗?”阿希问道。

  小枭也有些兴奋:“对啊,阿母教过我易容术!虽然没阿母那么厉害但糊弄一下还是可以的!我可以帮你们易容!”

  朱毛三大喜:“咱们小枭这般聪慧,居然还会易容!”

  步阶按住跃跃欲试的小枭:“先别冲动,出城需要户籍符,咱们在汝宁的所有户籍都挂在荡寇将军之下,符上明摆一个‘甄’字,骗不过城卫。”

  小枭和阿希互看一眼:“那怎么办?”

  朱毛三“嘶”了一声:“咱们不是还有两百兄弟?大不了纠集过来拼个你死我活!我老朱一定护你们出城!”

  “朱兄,现在不可莽撞,女郎让咱们离开汝宁就是为了保咱们性命,不要落入敌手在关键时刻让她分心。”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要怎么做!”朱毛三最受不了婆婆妈妈的事儿,在他看来所有的阻碍都不是问题,打一架就行,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胜利者。

  步阶也有些烦,他注意到金吾卫的巡逻频次变高了,若是被他们发现只怕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大家上车再说。”步阶道。

  “还能走哪里去!要是回去的话不是更可能被抓到吗!”朱毛三不肯上车,拉着步阶质问。

  步阶衣服都被他扯歪了,无奈地再劝他。朱毛三劝不听,就是觉得步阶在浪费时间。

  两人在马下僵持,阿希见金吾卫越走越近心都快跳出来了,都什么时候了自己人还撕扯个屁!

  小枭大怒飞起一脚踹在朱毛三的屁股上,朱毛三毫无防备之下被小枭踹得往前蹦跶了好几步,差点儿摔倒。

  “别和文升叔叔吵啦!你这个猪头!”小枭指着朱毛三,“快点上马车!我阿母说了,她不在一切听文升叔叔的!”

  朱毛三被她这么一踹也没生气。他已经五十岁这辈子没娶妻生子,偏偏又特别喜欢小孩,打从第一眼见到小枭就觉得这孩子古灵精怪,操着一口不正宗的大聿话,特别可爱。平日里朱毛三很宠爱她,成天给她买这买那,只要小枭说的话他一定听。这会儿小枭一喊他立即投降,乖乖听话地第一个上马车。

  步阶向小枭比了个大拇指,小枭嘿嘿笑。

  四人上了马车,还没行两步就被金吾卫拦了下来。

  “里面是什么人!”金吾卫士兵质问驾马的步阶。

  “这是万泉坊的马车。”步阶回答得小心翼翼。

  “下来!”金吾卫喝令道,“将马车布帘打开,下来!”

  步阶犹豫了片刻,没有掀布帘,自己走了下来。

  金吾卫上前一把将他推开,十多位士兵将马车团团围住,抽出兵器指向马车。

  事到如今车内的朱毛三和小枭都拿起了武器,打算和金吾卫死拼到底,阿希则被这阵仗吓得瑟瑟发抖。

  “马车里面的人出来!”

  金吾卫的喊声刚落,一辆奔驰骏马火速而至,马上的青年大声道:“谁敢动我左家人!”

  金吾卫纷纷抬头,步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见马上之人双眼放光!

  “左家?”金吾卫自然知道左家乃是天子最亲近的世族,他们奉命捉拿甄氏同党压力颇大,可若是得罪了左家人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说的话也客气了几分,“公子可否验明正身?”

  马上之人将左氏的户籍符丢给金吾卫,金吾卫一看的确是左家的,亦有士兵小声在他耳边道:“此人名堃达字季永,的确是左家人!校尉怕是抓错了人。”

  金吾卫点了点头,向左堃达抱拳,留下一句“得罪了”,带兵撤离。

  “多谢季永了!”步阶感谢不已。左堃达微微一笑,有点儿落寞道:

  “即便我当诸位是朋友,我亦姓左乃是左家人,你我并不同路就不远送了。今日送各位朋友出城算是尽最后的情谊,他日若是战场相见左某定不会手下留情!”

  步阶眼中含泪向他抱拳,左堃达调转马头飞速离开。

  广少陵从牢房里走出来,将血书卷了起来,递给身边的追月军士兵。追月军士兵拿了血书后悄声消失。

  广少陵将火把从墙上取了下来,无奈道:“阿歆女郎这些日子去了什么地方,陛下万分着急,几乎将整个汝宁城翻过来。女郎心知肚明却一直未现身……”

  阿歆垂着眉目:“你这是在怪我?”

  “在下不敢,在下只不过不忍陛下饱受相思之苦。若是女郎得空还是去见见陛下吧。陛下染了寒症一直都没好,咳喘日益。御医去看过了吃了许多药都不见效,想必是只有女郎才能治愈陛下。”

  阿歆没顺着她的话回应,反而警告她:“她是我妹妹,你若是再伤她半分,我定不客气。”

  广少陵也不退缩:“在下是奉命办事,女郎还是别为难在下的好。”

  阿歆没再说话,离开了。

  广少陵气愤不已,冲到地面上质问大理寺司的人:“如何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她本可以直接砍了甄文君的手指,却在关键时刻被阿歆拦了下来。

  林奇冷言道:“她拿着天子的符牌,别说大理寺司了,就是穿梭在整个禁苑又有谁敢拦她?广校尉又作甚来寻老夫晦气。”

  广少陵乜了林奇一眼不再和纠缠,提着剑迅速将自己的马给解开。

  眼看阿歆就要再次消失她必须快点追上去。

  不知道她究竟为何这么长时间没出现,也对她所想不感兴趣,广少陵需要的做的就是快点将她劝回天子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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