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神初十年_我为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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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神初十年

  甄文君心事重重地在解县城墙边踱步,阿希端来两碗汤饼笑得龇牙咧嘴:

  “快快快,刚出锅的汤饼我抢了两碗来,咱们快点儿吃,就只有十碗!吃完得等明天才有了!”

  甄文君接过碗,阿希蹲在她身边呼呼地吃,吃得浑身冒汗,一口气大半碗才有空腾出嘴来感叹:“人生在世,一碗汤饼足矣。幸福,好幸福。哎?你怎么不吃?”

  甄文君端着碗根本没意识到里面是什么,她在想刚才阿歆说的话。

  那时在城墙之上看见李举要被一箭射下时,拉住他的人的确是甄文君。

  她知道李举摔下去会是什么下场,就他个人而言这一摔或许致命,大聿的君主若是陨落,一时间将会掀起多大的波澜可以预见。她这一拉不仅是下意识的救人,更是将她藏在心底里的疑惑挖到了明面上。

  她恨谢扶宸讨厌李举,这是不容置疑之事,可自小阿母给她念的书中,讲的那些名将的故事里,被人称道被百姓爱戴的宿将们无一不是忠君爱国,仁义智慧兼备的能臣,而弑杀君主的,那便是大奸大恶之人,遗臭万年。

  阿歆有些话说得对,李举并不是个暴君,他只是无能而已。只因为无能便要将他杀之?可是他并非是一般人,他是天子。一般的愚夫的愚蠢可能会将自己害死,但是天子的愚昧会导致更多人死。如果不杀他,他将会害死更多人。所以甄文君放了手。

  所谓正与邪若是放在书面上,写成几个小篆,那都非常简单,谁都能说上几句。在清谈之上口若悬河之人为何多如牛毛,正是因为诸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另一回事。

  如果李举死在此处,她便是杀人凶手,最起码也是个帮凶。

  之后若是李延意登基,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女帝,那么她便是历史转折点的助力者。

  甄文君在担忧,李举的生死牵扯实在太大,她不知道自己今日的举动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多年之后她是否也会被写入史书之中,被后世唾骂。

  甄文君正举棋不定,后脑勺突然被弹了一下。起初她还以为是阿希,抬头一看,阿希正捧着她没来得及吃的那碗汤饼吃得正开心,见被盯了,急忙解释:

  “我看你一直没吃,还以为你不想吃了呢……”

  “没事儿,你安心吃吧,别戳我脑袋就行。”

  阿希:“啊?哦。”

  甄文君接着刚才的“被后世唾骂”继续想,揪了地上一根小草打着结,配合她纠结的心思。思绪才刚刚起来后脑勺又被弹了一下。

  “阿希你!”

  “我不是我没有!”阿希否认得真情实意,不像是逗她玩。

  “谁啊?”见一个小布包落在她脚边,这就是弹她的东西。甄文君把草往地上一丢站了起来冲着躲在墙后面的黑影就去。

  那黑影还要跑,甄文君这几个月的仗可没白打,一个健步冲上去揪住那人的腰带将其扯了回来。那人倒也非常机灵,发现自己被拽住,回头一个手刀往甄文君的脖子上劈。甄文君上身往后一仰躲了过去,腰间柔韧强壮立即弹了回来,右手拽着腰带的手没松开,左手往前一撑,直接将那人堵在了墙上。

  甄文君本来就很恼火,还被弹了几下脑袋,特别疼,指着眼前的人就要骂。

  手指都指在对方的鼻尖上了,却没能骂出口。

  “哎?!”甄文君吓得后退了一步,还以为自己见了鬼。

  被她堵在墙上的人正是灵璧。灵璧笑得眼睛变成两道新月,双手捂着脸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着小猴子,才多久不见能耐了,一上来就敢解姐姐的腰带了?”灵璧双手叉在腰边,往前走一步甄文君向后退一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退,退到最后发懵的表情总算变回了正常的模样,继而大笑,上前一把将灵璧抱住:

  “想死我了——!灵璧姐姐!”

  灵璧被她抱得喘不上气,穿过她肩膀看见拎着两块碗的阿希正在墙后好奇地探出脑袋看着她们,见两人抱在一块儿了,阿希露出猥琐的笑容。

  灵璧臊红了脸,急忙将甄文君推开:“你快闷死我了!去去去!”将甄文君撑出去,将兴奋到差点原地起跳的甄文君给挡在一臂之外。

  “你怎么来了!”甄文君问道。

  “这不是担心你有没有在前线闯祸就来看看么?”

  “庭煦姐姐呢!”

  “你看后面是谁?”

  甄文君回头,见细细的雪花之下卫庭煦坐在四轮车之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皮毛大衣,正对着她笑。

  “文君妹妹,可想我吗?”

  卫庭煦这轻轻一问让冰天雪地之间的甄文君心头瞬间暖若春日,她嘴角动了动本也想要给予微笑,可笑容刚起眼眶就红了,心中竟生出些委屈,单膝跪在卫庭煦面前,握住她的手:

  “想……我可想姐姐了。没想到竟还能活着见到姐姐,我……”

  卫庭煦抚摸她的脑袋,宽慰道:“都是个能领兵打仗的大孩子了,怎么还这么容易哭鼻子。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有!浑身都是伤!”

  灵璧笑话她:“浑身都是伤还嚷得这么大声,还不快去找大夫看看。”

  “哪有大夫,大夫全都被杀了。”

  “长公主体恤大家,让我带了大夫们来给前线将士们治疗,你也得去看看。”卫庭煦见她衣衫上全都是血渍也不换身衣服,拉过她的袖子掀开一看,手臂上一道道已经结痂的伤口都没处理不说,还有很多青紫。

  卫庭煦心疼道:“你好歹也是半个大夫,受伤了怎么也不自己处理一番呢?可是想让我心疼死么?”

  甄文君倒是都习惯了这些伤痛,本不以为意,比她伤得重的人多了去了,上前线谁不是为了打仗杀敌而来,只要脑袋还在就没什么好抱怨。卫庭煦这番话和担忧的神情瞬间让她身上的伤口疼痛难忍,心中被强烈想要撒娇的情绪占据,握着卫庭煦的手不放:

  “人家是想要处理伤口来着,可是药材短缺,根本无药可用,比我伤得更重更需要治疗的人太多了,所以我就没来得及治。”

  “疼吗?”卫庭煦指尖轻轻地从她的伤口上摩挲而过。

  “疼!”甄文君咬着嘴唇,就像发誓一般说道。

  “跟我来。”卫庭煦神神秘秘道,“其实我在来之前向胥公请教了一些药理,能看些皮外伤了。”

  “真的吗?”

  “试试就知道了。”

  甄文君看着朝思暮想的卫庭煦就在眼前,有些不真实,更有满肚子的话想要跟她说。卫庭煦所说的话和表情让她心中犹如猫抓一般的难受,想要立即找个只有她们二人的地方说上三天三夜的话。

  小花本来站在卫庭煦身后,见甄文君站起来,很识趣地退后一步将四轮车的推把让给了她。

  今天一定是个特别的日子,连小花都可爱了几分。甄文君推着四轮车就跑,卫庭煦差点没坐稳,急忙扶住扶手。

  “你……慢点!仔细着女郎安全!”小花指着甄文君怒道。

  甄文君回头对她做了个鬼脸,很快消失在土墙的尽头。

  小花这一下话说得有些大声又动了气,忍不住地咳嗽。

  灵璧见她捂着嘴咳着咳着突然停了下来,摊开手掌看了看,又握了起来。

  “你怎么了。”灵璧有些不详之感,上前询问她,“病情加重了吗?”

  小花没有回头,灵璧拉了她一把想看看她的脸色,她就像块顽石一般怎么拽都撼动不了。

  “身为女郎的贴身侍婢,你应该明白什么才是你要关心的。除了女郎之外,你不能因为其他任何人分散对女郎的注意。虽然女郎对咱们向来和蔼亲近,可你也不能因此忘了本分。若是因此疏忽导致女郎出了意外,我们谁也承担不了这份罪责。”

  灵璧:“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对女郎有所怠慢?”

  “是否怠慢,你心里有数。”说完小花便走了。

  灵璧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和她合不来,也懒得跟她太多废话。

  可是回头一想,小花说得也有些道理。

  方才她远远地看见甄文君站在墙边背对着她,本来正在为卫庭煦推车的灵璧立即兴致大起,把卫庭煦交给小花,蹑手蹑脚地偷偷跑到甄文君身后想要逗她。这的确是她不该,毕竟寸步不离卫庭煦,保护卫庭煦的周全才是她人生全部的意义。

  自从被接入卫家,成为卫庭煦的贴身婢女之后,照顾卫庭煦便成了她人生中唯一要做的事情。她不能对其他人上心,只要卫庭煦不出嫁她也不可能出嫁。自从卫庭煦加入到权利斗争之后连带着她的人生也注定不平静。这些年来她心无旁骛地照料卫庭煦的起居保护她的安全,从来不曾想过自己的事,不知道什么是“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一种久违的喜悦在慢慢萌生,这是她失去已久的来自家来自亲人的温暖,她开始会为了自己的事情感觉到开心或者牵挂。她知道这样不对,若是有任何闪失都对不起卫家对她的恩情。

  收敛,她要将跑偏的思绪拉回来。

  解县城中唯一像样的住所便是李举的行宫,除了县衙之外全都是破烂不堪的土阶茅屋。解县百姓非常感激赶走冲晋大军的英雄们,怕这些受了伤的勇士们没地方养伤,纷纷将自己家的破屋子让了出来,就算简陋也算是有个能够挡风遮雪的地儿,百姓们则自己跑到牛棚马厩里睡去了。

  甄文君本来觉得不好意思让乡亲们睡牲口睡的地方,老乡们却坚持搬走了。甄文君和阿希两人住一个屋,忙着布防和疗伤根本没时间收拾屋子,东西都随意乱放。

  卫庭煦来了,她也没个好去处招待,将卫庭煦推到屋前让她先等一会儿,冲进去立即将案几上的碗著全扫到了边上的木箱里,一脚踹到了床下。再将带着血的布和脏衣服全都抱起来,在蜗舍荆扉之中转了好几圈,根本没地方丢,索性打开窗户全都丢了出去,还能开窗让风吹进来,散散奇怪的气味。

  确定没了气味之后从她的随身行李中刨半天总算是刨出了半截已经断了的香薰。这根香薰是她从汝宁出来时偷偷带来的,是卫庭煦房中最经常点的那种。本想着让卫庭煦的木香跟随着她,可到了北线才知道连命都未必有机会惦记,更何况是点香了。

  此时总算有了用武之地,甄文君小心地将它点燃,仔细地护着插到墙角,用两块石头夹着让它能够立起来。一缕细细的青烟在屋内升起,香味在慢慢弥漫,甄文君揽镜自照了半晌,怎么看觉得自己都像颗被吹干放黑的土豆,没半点水嫩感,也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嫌弃。

  算了,反正脸也露过了,土豆就土豆,等她回汝宁后保证一个月就养回来。

  不过,现在有个更严肃的问题。

  甄文君看着包袱之中一直没来得及穿的衣衫,她只剩这一件衣衫还是完整的了。

  挂着的这一身不仅被血泡得有些发硬,更是破破烂烂,让她看上去不仅像个土豆更像个乞丐。卫庭煦大老远冒险来到前线,她最起码要换身正常的衣服才好。

  可是……这时候换衣服是不是有点太刻意?

  但是……不换衣服的话是不是更不礼貌?

  所以……换还是不换?

  卫庭煦在屋外等到发困,眼前的门才再次缓缓地打开。

  甄文君还是穿着一身破布,失落地说:

  “抱歉姐姐……这儿实在太简陋了,而我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本来有一件,可是我刚拿出来一看已经被老鼠咬破了。我……”甄文君说一半无力地苦笑,“我不想让你觉得不舒服。”

  卫庭煦看着抓耳挠腮不知所措又有点儿委屈和窘迫的甄文君,一点都不觉得不舒服,反而觉得她万分的可爱。

  卫庭煦自己推着四轮车进入屋中,甄文君跟在她身后,看她安静地望着蓬门荜户,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妹妹住在这种地方,倒是辛苦妹妹了。”卫庭煦回头看着甄文君之时,有很明显的内疚之情。

  “不不,一点儿都不辛苦。倒是……倒是姐姐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做成,辜负姐姐的期待了。”

  “妹妹,此事不必心急,但凡行大事都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我有机会。”甄文君将门关了起来,和卫庭煦两人小声密谈,“李举在城墙上被一箭射中时我有机会直接要他的命,可是我没下手,错失了很好的机会。”

  卫庭煦眼光闪烁了一下:“我听说当时有人在城墙之上拉了李举一下,随后放手了。”

  “对,那个人就是我。当时我见他要摔下去时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救人’。他不是天子也不是敌人,而是一个即将殒命的人。可是当我拉住他时才想起他正是我来北疆的目的。我的目的是要他的命!所以我放开了手。放手之后我就后悔了,我应该直接结果了他的性命,而如今他居然被救了回来……当真让我后悔莫及!”

  “你害怕?”

  卫庭煦短短三个字总结了她这几日的苦恼,如同一根针扎在了她淤结多日让她疼痛不已的穴位上,开口放血,心口瞬时被打开。

  “是,我害怕……”甄文君承认,原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我害怕一旦李举真的死了,大聿军队会彻底溃败,冲晋大军将会一路杀遍整个大聿。我在北疆这些日子亲眼见识过冲晋这帮胡蛮是如何杀人的,若是放他们进入中原,无法想象大聿的黎民百姓将会遭受怎样的摧残。对于这帮贼人而言,杀人不是抗击敌人保家卫国,而是为了取乐。他们以虐杀为乐趣,他们和我们完完全全不一样。”

  甄文君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残酷的战场,可当她向卫庭煦阐述这几个月所见所感之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愤怒和恐惧从来都没有从她的心头上消失,甚至已经生根发芽,钻入了她的心窝最深处。

  卫庭煦看着她紧紧交缠在一起的十指,慢慢伸了进去,将她已经发红的手指分开,握到手中。

  “有很多烦恼吧。几年前我也有过和你一样的困扰。如果杀了天子,天顶会不会真的被开个洞,会不会真的有些魑魅魍魉从那个洞里跑出来吃人。其实这个问题非常简单。你我都读过很多书,经学典籍告诉我们要忠于君主,忠于国家,这才算是位贤者,也是历朝历代所有人都追寻的最终称号。可是为什么前朝君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甄文君等待着她开口。

  “自古以来所谓君权神授,认为身为帝王乃是天命派遣,万人之上主宰所有人的生死是代表天神来管理人间。而如今的儒术已不仅只是当年孔圣人所倡导的儒术了,而是融合了诸多其他学派的崭新的儒术。仁义之道君臣之礼是我们自小到大耳熟能详的人生准则,可它实际上是什么?它只是一个统治的工具,让子嗣遵从父母、臣子服从君主的工具而已。仁义者不会捣乱贤良者不会造反,这样一来皇权便被天子牢牢握在手中。无论是前朝林氏还是现在的李氏,他们都想将江山世世代代握在手中。可是事实上呢?前朝还是变成了前朝,太-祖便是那个最不安分的‘奸徒’。如今这位‘奸徒’所开创的盛世又将走到尽头,有全新的朝代和纲律取而代之,这将会是古往今来从未存在过甚至是所有古人都不曾想象过的时代。是因为李延意这个奸臣我们这些歹人的存在吗?当然不只是如此。如果只是因为我们的出生,历史之车轮不会滚动得如此之快,也不会将李举碾压。为何李延意能够站在巅峰之上剑指江山?李举无能是一,朝纲不振是二,外敌势壮是三,散剂成瘾是四,灾难不歇是五,先帝杯弓蛇影妒贤嫉能是六!当然还有更多其他的原因鸿毳沉舟。是时候了……”卫庭煦极少说这么多话,一口气说到最后一句时,冰冷的指尖在甄文君的脸庞上轻轻勾勒着,将她的魂魄一点点地吸引过去。

  “是时候,将已经从根部腐烂的东西挖除,丢到地下水道里去。历史选择了李延意,选择了我们。李举死了并非天子死了,百姓和将士们如今会为了李举而战,他们也会再次为了另一个天子而战。天子是谁他们向来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再次穿上战甲拿起刀的理由和勇气。李举能给他们的,李延意也能,甚至更甚。在我们走出这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斩断了后路,若在此刻退缩,你猜,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只是缓一缓的失败吗?不,那是鱼溃鸟离一败涂地。你不杀李举便是成全你心中的贤良?不对,你成全的只是李举谢扶宸的屠刀。”卫庭煦问她,“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明白吗?若你还是不明白,我可以告诉你。”

  卫庭煦艰难地站了起来,伸手向自己的腰带,将它散开。扯开衣襟,袒露身体,将身体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展现给她看,要她亲眼看个明白。

  “后背的伤你已经见过了,那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柔软宽大的衣袍垂在她永远都不可能愈合的双臂上,甄文君只看了一眼便立即将目光转开了。她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才是全部的真相。”卫庭煦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发寒,“这是先帝和谢扶宸共同留下的真相。每当我想要成为一个温顺良善的淑人君子之时,它们都会告诉我这种想法到底有多可笑。”

  甄文君低着头,将地上的衣裳拉起来,重新罩回了卫庭煦的身上。她张开双臂将卫庭煦抱入怀中,小心翼翼如同怀抱世界上最最脆弱的珍宝,又恨不得用尽全力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我知道。我都知道。”甄文君闭着眼,眼泪滚入卫庭煦的长发之中,“对不起……请你不要这样。从今往后,我甄……我愿为你披荆斩棘赴汤蹈火,不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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