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出战_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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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0 章 出战

  许璟明一路踱到茶亭,也没走出江友岳那一瞥。

  在视肉一事上当了冤大头不说,多年积攒的安全感也被击了个粉碎。看到身穿黄袍的许璟行,他那股委屈登时有了着落。许璟明急急忙忙跑到皇兄身边,连塞好几块茶点,才把满口的苦味盖下去。

  容王殿下的行事太不规矩,太监卢福刚打算提醒,便被皇帝一只手止住了。

  许璟行已过而立之年,对这个年轻的胞弟很是宽容。卢福即刻闭了嘴,恭恭敬敬退去一边,继续看一脸苦相的容王殿下。

  宫内的茶点比容王府的好吃不少,只是点心甜归甜,许璟明总觉得吃着烧心。他灌了一杯上好茶水,这才腾出嘴来,打算跟皇兄好生聊聊

  结果他被许璟行的样貌吓了一跳。

  比起上一回见面,皇帝又瘦削了不少。他眼周略显青黑,脸色算不得灰败,可不见半点红润,看着让人不太舒服。茶点做得清淡适口、香气扑鼻。皇帝却只咬了一小口,就皱着眉头叫人撤了。

  许璟明连忙把要出口的闲话咽下肚子:“皇兄,你这脸色……”

  “那罗鸠战事不平,朕睡不好。”皇帝摇了摇头,“战火久久不息,死伤的可都是我大允子民。朕本以为是小打小闹,结果这些时日过去,一点好消息也不见。”

  “一群酒囊饭袋!那群武将拿着咱大允的俸禄,连没教化的蛮子都打不过!”许璟明连忙顺着皇兄的意思叱道。

  谁想听了这话,皇帝脸上浮出一丝苦味。

  “朕起初也这样想。璟明,朕最近细细研读了战报,这回的蛮子不一般。那神降圣用兵如神,让朕想到……”

  说到这里,许璟行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

  许璟明当然晓得皇兄说的是谁:“要么就把时敬之抓回来,要他先解大允燃眉之急。为社稷而死,那也是死得其所。”

  “算算日子,他的身子已是强弩之末。这会儿把他强行召回,他怎么可能乖乖为大允做事。”

  他这胞弟不是一般的想当然,皇帝哭笑不得。他轻轻咳嗽了两声,随即以茶水压下干咳。

  许璟明满脸惆怅:“我就说说。皇兄,你对时敬之太放纵了。换了我,要不是父皇的旨意”

  皇帝嘴角动了动:“原来你一直这样想……当初想要杀了他的,恰恰是父皇。”

  “那是国师撺掇的?我亲耳听上任国师说了,时敬之是倾国之灾。”

  “但他与父皇打赌,将他保了下来。三岁小儿丢进聚异谷一个月,理应必死无疑。然而天意真教那人活了下来,父皇只得愿赌服输。”

  许璟明一个头两个大:“皇兄,你对国师一脉一向不客气。早年杀了他岂不是更好?”

  “早杀了太过可惜。其一,那人有惊天之才,能为朕所用。其二……槿妃有喜,越来越显肚子了。”

  许璟明一脸迷茫。他晓得皇兄子嗣稀少,可这和时敬之有什么关系?

  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允这么多代皇帝,每代都会生个聪颖短命的子女。朕本想给那时敬之一个机会,看他能不能搏出一条生路,让朕借鉴一二……这还是卢福点醒了朕。若是成了,朕的孩子说不定会有救。要是不成,让他最后出去走走,也算积点德行。”

  “……”

  确实如此。饶是时敬之背着“倾国之灾”的名头,他也要以活命为先。仅有大半年时间,时敬之撼不动偌大江山。

  可那人毕竟几近妖孽,就这样简简单单放虎归山,实在是

  然而就在许璟明的沉默中,许璟行盯着自己略嫌枯瘦的双手,头也不抬地发问。

  “璟明可觉得朕是妇人之仁?”

  “皇兄……”

  “朕厌烦战事,胸无大志。与其急着开拓疆土,朕只想国库充盈、民众安稳,将这繁华江山交予后人后世。如今战乱将近、灾祸又起,百姓只道朕德行有亏……或许朕该听从国师之言,率先出兵攻打那罗鸠。早一步灭了它,如今就没有这等祸事了。”

  许璟明不晓得说什么好。

  明明近百年来,大允与周遭诸国相处和睦。偏偏到了他这一辈,平息已久的战乱卷土重来。要说打仗,他肯定也不想打仗,可是……

  “那罗鸠先前与大允来往甚密,关系颇好。无缘无故侵扰他国,实在不是仁义之举。”容王殿下憋了半天,真心实意道。“皇兄,不,大哥切勿太过自责,伤了身体。”

  许璟行久久不言,半晌,他换了个话题:“这些事说了心烦,璟明,听说你在沙阜看了场大戏。来,讲给朕听”

  话还没说完,只见皇帝身子一晃,虚弱地软倒在茶桌上。桌上杯盏小碟被他的袖子一扫,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皇兄?!太医,快宣太医!”

  “无事,莫慌。”皇帝似是恍惚了片刻,才逐渐找回神智。“朕只是……有点累。”

  看着面容日渐憔悴的皇兄,许璟明呆在原地。不知为何,方才遇见江友岳时的冷意卷土重来。他离了风沙漫天的沙阜,与血肉横飞的边疆相距甚远。弈都春日温暖祥和,而自己身处再安全不过的皇宫之中。

  然而他从未这样恐惧。

  不,身为大允王爷,自己不该如此脆弱。如今又是半个月过去,时敬之余命堪忧,境况理应比他们更糟。也许等那“倾国之灾”自行死去,一切灾祸亦能就此随风。

  许璟明这厢瑟瑟发抖,时敬之那厢面无人色。

  ……不过他是撑的。

  时敬之下山前风卷残云似的连吃好几顿,誓要将喜爱的菜式全吃一遍。他做是做到了,代价也不小。现今时掌门不需要涂脂抹粉,一张脸就是煞白的。脚夫上山挑行李,他已然在木椅上虚弱地哼哼,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也行,尹辞麻木地想道。至少省去了演戏的工夫。

  “这位公子病成这样,还去武林大会作甚?不如去求求太衡,让他们给你划拉块儿视肉。”鞋拔子脸给苏肆一来二去勾搭熟了,讲话不怎么客气。

  “你也知道视肉?”苏肆好奇道。

  “可不,仙物嘛,到处都有人寻。咱就帮他们运运行李,挣了好些钱。最近都没啥人找了,都说太衡到了手。”

  “他们不算到手,八成是寻到了拿不到。”苏肆神秘兮兮道,“取出来,可是要钥匙的!”

  “那咋整,一边一半儿?万一争抢起来咋办?”

  “所以这不是办武林大会吗,大家伙儿都争够了,索性选个盟主出来,给这事做个了结。”

  鞋拔子脸满眼惊愕:“咋着,你们还想当盟主?这不保准是太衡的位子,罐子里逮王八,十拿九稳嘛。”

  苏肆神秘兮兮地笑笑,不答。鞋拔子脸只道这群人疯了,也没去追问。

  武林大会定在栖州之北的无名镇,此处临近大允中心,南来北往都方便。枯山派一行人徒步赶了四五天路,到时早没了位子。一行人不挑,寻了个上面有房顶的破屋,就这样住下了。

  失踪已久的枯山派突然出现,激起了不小的波澜。枯山派众人并不在意,该吃吃该喝喝,坐等传言蔓延。

  果然,第二日,金岚就上了门。

  太衡包了镇上最好的院子。相比之下,枯山派这破房堪比马厩,一副摇摇欲坠的危险模样。金岚小心翼翼地扒拉开那扇木门,生怕一不小心把破门推散在地。

  破屋被枯山派打扫过,内里还算干净,甚至飘着股淡淡的米香

  时敬之那徒弟正捧着碗粥,一口口喂给师父。时掌门的旗子蔫儿吧唧地挂在木椅后,他本人则披头散发、面色青白,咬牙吞着粥。

  粥里混着棕红物事,金岚原以为加了肉碎。谁料凑近一瞧,粥里竟是剁碎的山楂。衬着气息奄奄的时敬之,周遭凄凉感顿时重了数倍。

  金岚退了一步,四下打量。屋内不见下人们,那两人不知去做什么了,竟连这等活计都要大弟子来干。

  枯山派狼狈至此了么?

  金岚见时敬之这等境况,内心不禁五味杂陈。他长吁短叹半天,才缓缓开口:“都说时掌门被人袭击,抢了视肉钥匙,看来是确有其事。俗话说财不外露,我太衡尚要掂量三分,你何苦在赤勾……唉。”

  时敬之不答,只是抽抽鼻子,又往毛皮里缩了缩。

  尹辞放下勺子,语气平和:“金兄特地前来,想必不是看笑话的。可是想确认那钥匙的去处?……看来太衡没有钥匙,终究是拿不到那视肉。”

  金岚与他们是旧识,最适合被派来查探。曲断云这一手姑且算光明正大,他们早有预料。

  金岚果真敞亮得很:“并非拿不到。我曾见那视肉存放之处,蛮力尚可破之。不过此法耗时甚久,须得百年之数。”

  百年过去,该死的都死光了。都说视肉是“延寿登仙”之物,谁都不想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太衡同意参加这武林大会,八成是想连钥匙一并到手。

  “你见了那视肉存放之处?”尹辞故作惊讶。

  “没办法,那处得要人手挖……呸,休想诈我!我可不是大师姐,我一点儿都不信你们。”

  “打探出了,我们就能从太衡手里抢到?”尹辞不急不躁,端坐在破板凳上。“在下只是有点好奇,那视肉究竟是什么模样。”

  金岚又看了看进气少出气多的时掌门,只觉得此人掀不起什么大浪。他犹豫了会儿,话语沾了同情之意:“我只见了一瞬,不过一眼便晓得是好东西。此物通体翠绿,形如桃。生于碧玉似的藤蔓之上,异香教人心醉。也不晓得谁给它起了视肉这名字,它那模样分明更像仙果。”

  尹辞意味深长地唔了声:“多谢金兄告知。”

  “你们就别想了,曲师兄,不,曲掌门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这回武林大会,魁首必定是他。毕竟……”

  金岚没把话挑明,可言外之意谁都听得出。

  毕竟见尘寺长期封寺,必定不会派高手到场。若说魔教捣乱,陵教彻底覆灭,赤勾风评直降,最近也没听闻选出新教主。四大门派倒了三个,太衡要是再取不到魁首,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只是道理在这,挡不住众人想要搏一搏的心思。

  万一爆冷门赢了呢?万一走狗运得了视肉钥匙呢?哪怕失败,也不过是让曲断云取得武林盟主之位,正大光明取得视肉的钥匙。等曲掌门得了视肉,势必会给与会者一些补偿,怎么想都是赚的。

  两人相对无言之时,时敬之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尹辞赶忙又给他塞了口粥,这才捡回话头:“金兄若没有其他事……”

  金岚识趣地行了个礼,转身要走。他刚走到破门之前,背后却又传来一声虚弱的问候。

  时敬之咽下口中的粥:“金岚,你最近可曾见过施姑娘?若是见了,帮我问个好。”

  金岚并未回头。

  “我许久不见大师姐了,”他的声音有些落寞,“自从她离了弈都,我就没再听闻过她的消息。兴许此次武林大会,她会露……大师姐?!”

  烂门被猛地打开,险些整个儿倒地。沙匪打扮的施仲雨站在门前,面无表情地瞧着金岚。

  “原来这边有人了。”她的目光越过金岚,瞧向木椅上的时敬之。施仲雨将表情压得极好,只露出一点零星的惊讶。

  金岚只认识白衣飘飘的文雅师姐,从没见过施仲雨这等狂放不羁的打扮。他僵立原地,张口结舌,半天才挤出点动静:“你、你你真是大师姐?”

  “金岚。”施仲雨冲金岚稍稍点头,又转向尹辞。“打扰二位,我见这废屋破旧,以为无人在此……我们会另寻他处。”

  金岚心惊胆战:“大师姐,太衡的院落尚有空余。若是你和曲掌门说说,他肯定不会不管你”

  “不必,我尚不是太衡之人,不受太衡之恩。这一回,我会用自己的法子回太衡。”

  “可是……”

  “何况我有我的门派,实在不便借住。”

  说罢,她从门外拖进来一人。那人抖如筛糠,嘴里缺了颗门牙。他念叨个不停,口中一会儿是“女侠饶命”,一会儿是“俺知错了”,最后变成了“师父住手”。

  尹辞定睛一看,还是个老熟人那正是沙阜的沙匪头子马十里。这人一脸菜色,看着没少挨揍,明显是被拉来凑数的。

  ……这景象似乎有点眼熟,尹辞默不作声。

  施仲雨不以为意:“我等阳沙派,现今在阅水阁挂了名。这回的武林大会,我们也要参加……说来每派有两个名额,枯山有何打算?”

  听到这里,金岚震惊之余,不忘竖起耳朵

  “师尊伤病颇重,不便登台。”尹辞微微一笑,“此番我与闫清出战,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时掌门:嘻嘻,没想到吧曲断云,爷不打。

  狐狸窝枯山派,这波是时忌赛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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