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55_我眠君且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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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55

  当年萧氏上打着拔拂社稷的旗号,意在为萧皇后报仇,阴结各路诸侯,并兵讨倒君。

  君是倒君,治政不清明,治民不安宁。先帝曾与肱骨大臣耳语,若景帝失欲失政,改立薛鸾为帝。有先帝遗言,则师出有名,讨之有理,各诸侯纷纷响应,片语定盟,歃血立约。

  惠贵人受人绐,沦落章台女,凭着貌美俘虏帝心,让帝引用小人商国政。惠贵人心思细腻,能候人颜色,为帝拔闷解愁,又因是匈奴人,能刚能柔,与帝溺爱猥亵,毫不忸怩。她柔时则翩翩起舞,一捻腰儿如风吹花枝,左扭右摆,好个柔若无骨。刚时则骑马操刀,落落大方展现豪爽性情。引得帝色欲上炎,两眼发直,心忽软忽硬,甚是有趣。

  帝与惠贵人日夜索欢,还一朝种了鳞趾,冷落了那长秋宫里背灯揾泪,望月悲叹的元后。

  元后因病迁逝,惠贵人出生低搭,又颠倒圣上。大臣极力反对惠贵人为皇后,劝景帝应续萧氏之女萧辰钰为鸾胶。

  帝脑子虽昏庸,但从臣之言。

  萧辰钰郎心聪慧,温调成质,擅美于舞,月旦评甚佳。再有骨相者谶语之兆,确实宜配天祚。

  萧辰钰不似惠贵人与帝交谈时学那春日娇莺之语,与帝缱绻时摹粉头之态,能自扇两瓣,邀帝采蕊。萧辰钰气质淡然,缥缥缈缈,仰面承恩时,帝威风凛凛,直捣黄龙,猛扎花蕊,她透心一爽,仍是声色不露,如一朵可远观而不能狎玩之莲。

  初观赏时索然无趣,但静静细赏,好一个平生未睹的雪肤花貌,香饽饽的可人儿。

  她盈盈一笑时,两颊开了二月桃,不具荡态又露荡态;低低作泣时,面妖娆可爱;暗暗发怒时,阴雾锁眉,却添西湖女之愁。

  赏得其中之味,景帝爱极了这通体瓷白如玉的人儿,日日与她行云雨。但竟怜她袅袅婷婷庚齿卑,那处地方生涩紧燥,行云雨之前,必大展舔舐口技之后才直捣黄龙。

  得帝唇舌怜爱,萧辰钰羞羞答答,又惊怯万分,莺声款款,簌簌动了梁尘。

  她愈是羞答惊怯,景帝愈是喜爱。

  每夕酣战至霄深,塌中响着断续而清晰的萧笙妙乐,又响着动梁尘之娇音。屋外人摹想龙与凤的热攒攒的浓情欢爱,不禁脸起红,耳生热。

  景帝喜不雅观摩出入之势,水漉漉的一片,是冷淡的人儿悄悄动情之态。越瞧越爱,越爱越怜,此时景帝舌尖似沾了甜蜜,与钗横鬓散的人儿,温柔咬耳朵:“梓童秉灵,玉质烘衬华貌。余生有梓童相伴,朕心足也。”

  萧辰钰一时宠冠后宫。

  萧辰钰不过十七八,一方面美语甜言成双珠填耳,一方面景帝又亲劳圣手,为她作一画,就挂于石渠阁之中。她遏制不住女儿家的歆动,将身心托靠景帝。与家人书信,字里行间溢着幸福美满四字。

  可惜景帝与萧辰钰,是先浓后淡。

  萧辰钰与惠贵人从来不相中,两人当面输心背面笑。惠贵人先有龙子,取名为伯容,母凭子贵,她眼睛里轻视萧辰钰到极点。

  萧辰钰有妊之后,景帝加宠于她,对惠贵人宠爱只减不增。

  惠贵人失了帝宠,日渐狼狈,她贪嗔狡妒。萧辰钰上有萧氏可依,一旦谶语响应,下即有龙子所助。等萧辰钰龙子登帝时,她的下场可是死无葬身之地。

  惠贵人为保自身,常思投一劫剂,使萧辰钰胎落,最好一举两得,让萧辰钰亦因胎落而死,她暗中留心,寻机会下手。

  萧辰钰聪慧过人,惠贵人一时扳不倒,不惜借薛伯容来飞扎她。

  薛伯容自出惠贵人肚皮之后,就鲜少出门,可行千万里路的脚,竟连宫门都只出过一两回。

  薛伯容尚年稚,性贪玩好动,但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再未登上副君之位前,性命是最重要的,他要做的是少露面,少说话,免得被那些喋喋不休的大臣门抓了手脖子。

  惠贵人托言伯容有疾,不见外人。

  母亲看得严,薛伯容只能趁着她去寻父皇时偷偷翻墙外出。

  第一次翻墙出来,他不识路,一脚三步的乱走,走到了长秋宫,劈面逢上了在园圃里走溜儿的萧辰钰。

  萧辰钰怀妊之后,常有那坐家女儿顽皮的心思,喜在园圃走溜儿。

  这日闷逐心绪,身旁仅从一名侍女,萧辰钰又在园圃四处走溜儿,忽然一个三尺蒙童窜到眼前,险些撞了她。

  萧辰钰吓了一跳,捂着尚未隆起的小腹,出出溜溜的退了一步。侍女忙上前扶住萧辰钰,作色一问:“汝是何人?”

  薛伯容双膝“扑通”一声,倏跪于地下,支支吾吾的自明身份,恳求萧辰钰不穷究他冒冒失失的举止。

  薛伯容没见过萧辰钰,能一眼认出来,是因她妆扮华贵。

  萧辰钰身穿红衣白素裙,头带金步摇,耳着明月珰,手饰玉条脱,珠光宝气绕身,单立在哪儿,六宫粉黛已无颜色。

  薛伯容俯首低眉,眼皮儿大大掀开,下死劲儿的看着萧辰钰,庚齿看起来与母亲相同,但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尽是说不出来的温柔。

  萧辰钰见眼前的孩儿白净乖巧。虽说是惠贵人可憎,但不必迁怒于无辜孩儿,再想腹中孩儿一张水扑花儿的脸,她不觉一笑,差人送他回惠贵人居处。

  惠贵人气蛊薛伯容不听她嘱咐,私离居处,但得知他与萧辰钰逢面,念头一转,复起了坏心思。

  当下有一种神不知鬼不觉加害人的巫术,世人称为“厌魅术”。

  厌魅术,只需扎一小草人,附上欲加害人的生辰八字,对着小草人口念骇人咒语,术即成。

  惠贵人想过用厌魅术加害萧辰钰,但此术害人害己,一旦沾手,自身将惹来千灾万祸,她不敢自招麻犯,却借此术来释心中欲。

  当晚,惠贵人逼着薛伯容饮下一碗汤羹。

  羹里放了毒药。

  毒药少量,无性命之虞。

  汤羹落肚半会儿,薛伯容筋脉横解,鼻窍鼽衄双出,不一个劲儿喊痛,惠贵人佯装担忧,不一个劲儿让侍女唤来医工。

  景帝膝盖下仅有伯容一子,得了此耗,立刻撇了事务亦来探望。

  医工早被惠贵人用黄白之物收买了心,他眼不眨,嘴不岔,直道:“皇子面状奇怪,不像是病状,却像是有妖物缠身扰魂。不知皇子近日,去了何处?可有遇到什么怪事?”

  医工话才落,惠贵人泪从眼梢乱抛,扑在景帝怀里作泣:“他就一直待在此处,哪儿也未曾去过。莫不是有妖氛深贯皇宫吗?”

  薛伯容疼得也是珠泪四溅,与母亲泪眼相看的当口,母亲一直朝他溜眼色。薛伯容犹豫片刻,把今日走溜儿到长秋宫一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今日儿臣去了长秋宫。始入内,看见地上有个贴着生辰八字的小草人,拾起来不迭一看,忽就有狂风兜头吹来,登时觉得毛发森竖,呼气不畅,身子将倒之际,皇后走来,就手取走了儿臣拾起的小草人。儿臣见皇后头上罩着一团森森黑气,吓得精神一抖,拔腿就跑开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蜗角之争(三)

  这些话,都是惠贵人逼薛伯容饮汤羹之前,一句一句教他说的。惠贵人往前总在薛伯容面前,卖弄悲惨,说萧辰钰无时无刻不欺压她。这些话落到渐渐懂事的薛伯容耳里,他对萧辰钰多少有了厌恶。

  薛伯容说得非常痛切,说讫,景帝皱眉作思,惠贵人音尖锐而凄恻,道:“小草人与生成八字……这莫不是皇后在使厌魅术罢?我可怜的伯容…….请陛下明鉴!”

  景帝心向着萧辰钰,当即反驳:“休得胡言!钰儿心性善良,怎会做如此之事?且说厌魅术害人害己,她难道不为腹中孩儿着想吗?”

  “陛下难道是觉得一介三尺蒙童在撒谎吗?那不如去长秋宫,搜查一番,或许能寻到小草人。”惠贵人早料到景帝心会偏袒萧辰钰,眼色往医匠处一溜。

  医匠知意,嗫嚅道:“或许皇后是……假借旁人之手……”

  医匠假装做出沉思时不自觉自言自语的态度,话说半截,又假装语中失检,只把双膝一跪,额头三上五落的磕地,口说臣罪该万死。

  景帝天生无睿姿,本性暗昧,左耳是惠贵人之言,右耳是医匠之语,两下里便动起疑来。景帝听了惠贵人的话,让人搜查长秋宫,上上下下搜查一番,那小草人,就在榻底下被寻到了。

  景帝不解释一语就搜查长秋宫,萧辰钰心已寒了一半,当知前因后果,心寒如冰,对景帝的那份转焰的爱恋,抹眼之间变成灰烬,还恼自己目无瞳子,竟会贪恋他的一点温柔。

  景帝倥着脸,哼儿哈儿的问萧辰钰为何要这般。萧辰钰也不剖豁一辞,移步镜前,煞落地脱簪珥。

  簪珥一扔,簪珥骨碌骨碌的,全滚到景帝脚边。

  萧辰钰气质淡然,遭人构陷也是不吵不闹,所有矛头指着自己,她百口莫辩,脸上是一张说不出的神情,有傲然的气象,亦有失望的气象,最后一笑置之。

  簪珥一脱,无需再多言,萧辰钰无声认罪。景帝真当是又气又恨,气得捉身不住,挥袖离开。

  此事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索性薛伯容无大碍,景帝也就不再追究。萧辰钰因此事宠爱减退,再有惠贵人时不时告枕头状,说是萧辰钰恃着身后是萧家,目中无人,又说萧家是孽戚,景帝心难以不存芥蒂。

  萧辰钰多少从宫人嘴里听到惠贵人污蔑萧家之事,她受了泼天的委屈,只能咽回肚子里。兄长萧瑜是急性子,要是得知她在咫尺深宫中被这般对待,哪能坐得住,气急之下,兴许会操刀入宫,把那惠贵人的脑袋和削菜瓜似的削下来,再把她身上肉削成一根一根来下酒菜。

  此时此刻,但分萧家有一分不轨之举,必遭君大忌,招个杀身夷族的祸患,所以与家人书信时,萧辰钰只说好而不说坏。

  厌魅术之后,萧辰钰很快就得知自己肚中是双珠,医工脉出双珠是一花一实。

  她听后,更是十二分惜命,并有了将肚中之花,送出宫外的念头。

  萧辰钰让医工不许泄语她肚有双珠的事。医工心怜萧辰钰,一再叩齿不会泄语。萧辰钰怀妊时,学鹪鹩巢林一枝,安静淡然得,好似宫中没有她这个人一般了。惠贵人虽不知萧辰钰肚怀双珠,可欲让她落胎顺带让她促灭的念头可不曾却灭。萧辰钰藏巧于拙,清楚的透彻了惠贵人恶毒心思,事事防闲,让她下了一次手之后,再无有可下手的机会。

  可惜昊天不仁,最后还是没能避过这场血灾。

  萧辰钰之死,景帝疑是厌媚术咎征,不曾怜惜鲜花陨落。景帝不再听大臣之言,那惠贵人如愿以偿的当了皇后,薛伯容也顺理成章的成了副君。

  惠贵人好景不长,在花木含蕊欲绽时,萧氏阴结各路诸侯来讨,他们日夕攻城,一路无截,好似泰山压顶一般,直往洛阳来。

  洛阳宫哭声不绝,就和萧辰钰想的一样,刀光一闪,一颗脑袋被削菜瓜似的削下来,惠贵人身首分离,身上的肉削成一根一根来下酒菜,死状惨然。

  做此事的不是兄长萧瑜,而是父亲萧三飞。

  那场面怎么个骇人,五脏皆见,脑浆满地,流血成泽。萧三飞还用惠贵人之血,在长秋宫前,绘了一副鬼神之画,以祭萧辰钰在天之灵。

  血迹干涸,腥臭味愈浓,一群虫蚁苍蝇攒聚仆缘,让人作呕。

  萧氏攻入皇宫的前一刻,薛伯容易服杂于宫人之中,与一老宫人,着忙逃出皇宫。

  老宫人是惠贵人心腹,心思极其玲珑,带着薛伯容,卷怀黄白物,往益州去,打帐将就挨过日子。

  薛伯容此时是半个小大人,得知母亲的性命是被如此残忍了结,怎能不悔不恨。他悔自己为了逃命而置母亲遗骸于不顾,又恨萧氏惨刻无人性。

  薛伯容与老宫人夜住晓行,磕磕绊绊的到了益州汉中。途遇汉中侯顾护之妻关氏,正挈儿携婢,乘香车归宁。

  关氏之儿,名叫顾世陵。他体质薄弱,忽遘寒疾,壮热缠身,投以妙剂,病势仍沉重,似将咽气。

  顾护嬖爱小妻非常。小妻貌波俏,常拿鼻子观人。关氏色已衰,只能母以子贵,若儿死去,她在府中是无地无位,还得承小妻颜。

  关氏生就有傲骨,想到此,酸鼻泪流不住,解衣带挂于梁,几欲自缢了结性命。她又贪生怕死,脖颈才挨上衣带,身子就颤笃笃的失了力气,身子一歪,跌在地上,放声大哭道:“天公何故待关氏如此残忍?”

  关氏忽而痛哭自己不幸,忽而诅咒天公不仁,又忽而祈祷儿病瘥。

  薛伯容与顾世陵年龄与身姿相像,容貌竟也逼肖。

  让薛伯容与他将就挨过日子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寻一户人家安顿下来。

  老宫人心里想着,忽然攒一攒眉儿,有了主意,将薛伯容改容换髓,伪装成顾世陵的模样,仔细一瞧,容貌伪装得一般无二。

  他喜上眉梢,寻了一日月色不明时,把才然几尺长的薛伯容装入一包袱中,自己扮作仙人飘飘然之态,背着包袱,前去会见关氏,道:“吾有起死人而肉白骨的仙术,顾公子命不该如此损,故而前来施仙术。”

  关氏哭了一日一夜,两眼红肿不堪,半信不信信老宫人之言,纠结半刻,心想死马当活马医,也就信了老宫人之言。

  关氏引着老宫人到顾世陵面前,并促他立即施仙术救人。老宫人微微一笑,打上一躬,道:“施法术时,外人不可观看逗留。”

  关氏叵耐,带着眷属离开。

  她们前脚刚走,顾世陵后脚命丧黄泉,老宫人让包袱里的薛伯容出来,并趁尸体温热未僵硬时,将尸体凹成婴儿蜷缩之态装入包袱。

  关氏一行人就在门外候着,老宫人做完以假冒真之事,假门假氏的低低念起仙语,声音不大,屋外人正能听清。还手舞足蹈的,拿着一根拂尘,做些奇怪的姿势,黑影儿投射到纱窗上,倒真像在施法术。

  约莫半炷香过后,老宫人从屋内出来,满头是汗,气喘不定的说道:“公子已瘥,可惜壮热多日,脑袋烧糊涂了,许多事情已记不清,夫人心要放宽,莫多嘴追问,且莫把吾施法术一事告知他人,否则吾会亲自收回顾公子之命。”

  老宫人说罢,飘飘然离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蜗角之争(四)

  昨日今日明日,分开来发了

  蜗角之争的(二)(三),可以结合第五章和第九十一、二章看。

  萧安谷看到曹淮安寄来的几页病呈,得知自己的香火兄弟几次三番想加害萧婵,顿发了数丈高火焰。复得知曾险些让萧婵一命呜呼的箭,七打八亦是香火兄弟差人所放,他攘袂一呼,拔剑直天,嚷嚷着要将顾世陵,亲自断首刳心。

  萧瑜早在益州伏甲,曲体顾世陵一举一动。伏甲至今,顾世陵并无怪异举止,让他师出无由。曹淮安寄来的几页病呈,不足为符验,但不论如何,顾世陵有害萧婵之心,那必须得铲除。

  益州难攻,萧瑜无计可施,悬宕多时。萧安谷慷慨激昂道:“既难攻入,不如引他出来,一杀了之。”

  萧瑜问:“如何引?计将安出?”

  萧安谷道:“可借儿成婚为由,邀他来江陵饮一杯酒。”

  萧瑜道:“他此人圆滑得很,定会起疑,此计恐难行。一旦出差池,将前功尽隳。”

  萧安谷出戏谑之言,态度戆直道:“儿常听祖父说,父亲当年胆气过人,不曾有虑,怎多吃了几年的饭,胆子却丧了大半。”

  萧瑜听萧安谷之言,慨然一笑。

  他当年血气方刚,一心想为妹妹报仇,不念后咎,叩马苦劝父亲出师杀了那无道昏主。十多年后,他始克明白父亲当时为何会踌躇顾虑。

  母亲妻子与孩儿,还有江陵数十万子民,他们的命都系于自己,一个不妥的决策,能将他们置于水火之中。

  “谷儿如今颇有为父当年的气派。”萧瑜捋着半白的胡须,“是为父老了,少了斗志。谷儿既然有计较,便依谷儿之计吧。”

  萧瑜与萧安谷挑灯商定引顾世陵到江陵之后,如何在他脖子抹上一刀。商讨得火热之时,渚宫也是一片火热。

  顾世陵先发制人,他早已透漏渚宫数日,更上裙饰,扮作一名妇人,悄无声息的,让人无法察觉。他曾来观风数年了,渚宫的每一处地方他再熟悉不过,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不禁触着了旧情。

  旧情比不得旧隙,想到母亲惨死,顾世陵恨不得将萧氏所有人食肉寝皮。在渚宫潜伏几日,他寻得时机,扮作掌灯妇人,所过之处,都取火烧之。

  东一点火,西一点火,又有东风相帮,不过一刻,渚宫刮刮砸砸烧成一片火光。众人见火,和闹蝗虫似的,没头没脑的取水救火。

  顾世陵趁众人手脚慌乱时,直趋尤氏寝居,意下抓住尤氏,逼萧瑜交出兵权。没想到萧瑜之妻陈氏也在此,他暗喜,且将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做了个质。

  顾世陵并不是孑然一人。江陵城外,还有祝圭与一彪人马潜伏着。他们约定三更壶漏时,宫中人放火,城外人攻城。

  当初祝圭被霍戟射中左眹,仓皇逃形交州,他趁交州牧不备夺了交州兵权,而后面色一改,竟与曾经的敌人顾世陵句结。

  祝圭欲报失眹之仇,一心想攻打凉州,而顾世陵一心想为母亲报仇。荆州难攻,但凉州更难攻,两人袖里来,袖里去,最后商定一起先取下荆州,再把曹淮安引来荆州。没有曹淮安的凉州,也不是那般坚不可摧。

  内外夹攻,危急万分,萧瑜的帐下将军李典带着一彪人马,拥着他突出重围。萧安谷在厮杀之中下落不明,有人说他被顾世陵生擒,亦有人说他早已逃出城外。

  顾世陵夺了江陵的兵权,袭踞了江陵,可惜人心不服,不论是兵士心还是百姓心。顾世陵画影图形捉拿萧安谷。江陵里已满是顾氏的兵士,他们隔三岔五的就挨家挨户搜寻萧安谷,搜寻已过去半个月,却没有一点消息。

  江陵不费力取下之后,祝圭欲报失眹之仇的心思上炎,他袖中挥拳,在江陵城上指名道姓,让曹淮安来江陵一决死战。

  曹淮安不得不去亲去一趟。

  曹淮安走后,霍戟朝夕都蔽身在高树上,乜斜着两道精光眼,洞悉宅院的动静。

  有霍戟在,萧婵的一切举动,不得自由,故而她很少出寝门,甚至有时候三天都不见她的踪影。

  霍戟有些不习惯,好像根本没有人住在这儿似的。

  将养了数十天,除了吃便是睡,好比圈中之彘,萧婵气色已如常,食量渐渐倍于前,有时候甚至能吃下两碗粥。

  这把日日藏形踪的姚三笙高兴坏了,赶紧让霍戟写信告诉曹淮安。按此下去,再过十来天,身体也就能恢复大半。

  在金墟福地待到第十五天时,萧婵下了决心要回姑臧府,众人劝阻无效,第二日就动脚上了路。

  萧婵身子已无大碍,姚三笙并不随行,而是回了小寺村。

  慢慢行了五六日回到了姑臧府,萧婵变得更安静,就连吃药眉头都不再皱一下。

  曹淮安的信十天半个月就来一封,每封信的内容大致相同。到后来,萧婵寂寂寡欢,提不上劲去看,只问祖母回信否。

  每当答否,萧婵就黯然失色一分,一整日都怏怏不乐,次日倍关切祖母可有来书信。

  曹淮安离开当日,她梦见祖母躺在棺中,发白更黑,面带笑容,笑得慈祥和蔼,但身子僵冷,毫无气息。而近日的梦境中,她怎么也看不到祖母的容貌,只能看到颈之下的身躯。

  日复一日,梦境变化多端,越来越恶劣。

  她想,祖母可能出事了,不对,应当是江陵出事了。

  萧婵的担忧不是无厘头,明明不久之后就是她的生辰,可是江陵却毫无动静。往常这个时候,阿兄他们早就往凉州送礼来了,可眼下都快五月,礼没收到,祖母也没有回信。

  嬛娘不知江陵发生了何事,也不知尤氏为何不回信,她打心里不愿萧婵有事悬心,扯谎道是江陵遇上漏月了,道路险阻,故比往常晚。

  江陵五月雨水足,常生涝灾,一生涝灾,那道路都被遮住。缳娘清舌白的分辨,萧婵疑虑半消而已。

  她知道自己所做的噩梦都可能会实现,所以总存着侥幸的心理。

  可噩梦频来扰,一扰常有啮心的痛,醒来记不全梦中的事情,只能掩住粉面,不觉流下泪来。

  有时候,萧婵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

  霍戟将萧婵安全送达,将事情交付明白,夜不停骖回幽州。

  幽州攻下来之后,曹淮安将兵权交给了霍戢,还上书给皇帝,欲封他为州牧。

  当然,此书迟迟没有回应。

  曹淮安不过是走个过场,毕竟以他的威势,就算没名没分的管着幽州,也能服人心。

  返回幽州的途中,霍戟在离小寺村十里路上遇到了姚三笙,她落魄得和个叫花子似的。

  瞧瞧那头垢虱衣,看看脚下的泥涅,也不知是多少日没有沐浴了。

  霍戟眉头一皱,皂伯分明的眼里,作着嫌弃的颜色。倒是姚三笙看见他,两眼一劲儿的直放光,在原地兼蹦带跳,高高挥起手,喊道:“霍将军——霍将军——快随我到村中,我抓了个大敌人!”

  ……

  小寺村得了救治,瘿疾得到控摄,村子的妇人便以耕织为揾钱之道,揾的钱少,吃不上大鱼大肉,也能勉强糊口。

  村子一如既往的人踪稀稀。就在三日前,有一个商贾装带着一对人马经过。天色晚,他们不得不暂住在村中。

  他们在旷地歇了车,咕嘟咕嘟地大口饮酒,饮得两目昏眊,面色酡红。

  饮醉,其中一个大块头席地就坐,嘴巴张张合合胡言乱语起来:“那谁……曹贼如今在荆州,一定没想到自己的凉州就快被人破了罢?哈哈哈哈。”

  一个皂衣穿着的人听了此话,露出惊慌的颜色,脚下剔剔挞挞的,似一缕烟瞟到大块头眼前,作着噤声的手势,道:“嘘——将军小声点。”

  大块头每饮必醉,他冷笑了几声,不耐烦的将皂衣推开,黄牙龅唇里啐了一声,接着道:“不想萧氏一败至此,啧啧。明日我就潜入姑臧,一把火烧了姑臧,哈哈哈哈哈。如今大军队都在后头了,到时候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据说曹贼的妇人美艳动人,一颦一笑,皆是百般妩媚,那在塌上,定然是销魂无比。到时候我将她抓来,剥了她的衣裳,享一享我的胯下之福。等本将军享完,也让你们享享。”

  大块头醉醺醺,控制不住的愈说愈大声,涎着脸说得津津有味,脑子里都是白肉粉躯,左边地肿胀起来,蠢蠢欲动的,急想钻进妇人两腿之间抽动一番。他胀得唇干舌热,伸出长舌,舔了舔唇漏,舔而更干热,索性舞起剑来。且舞且模模糊糊地说道:

  “喋血凉州,妻略萧女!”

  “喋血凉州,妻略萧女!”

  “喋血凉州,妻略萧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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