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1993】13_没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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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1993】13

  我站在电线杆后面吃雪糕,旁边的婴儿车里躺着一直伸手问我要雪糕的姜卓。我咬掉一小块,喂到他嘴里。

  “好吃不,小傻子?”我问他。

  反正他什么也听不懂,只会吧唧嘴。

  姜为民和我说,一会儿那幢大楼门口传来吵闹声就抱着姜卓过去找他,原因他只讲个大概,说是自己在公司犯了错,现在要去央求大老板保住工作。这就是昨天他在饭桌上和我说的“帮爸爸个忙”。

  不远处传来许朵朵的喊叫声,夹杂一些哭腔。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今天我和姜卓过来的目的是何,管他呢,爱咋咋吧。

  我把木棍上残余的雪糕唆进嘴里,然后按计划抱着姜卓向那栋大楼快步走去。玻璃大门,我能清楚看见里面发生的事。

  许朵朵展臂,挡在一个穿西装的男人面前,姜为民双手合十,一边讨好地对男人说话一边揖拜。有路人驻足,也有前来帮忙的公司员工,但都被母老虎般的许朵朵挡了回去。我心生不屑,姜为民家里家外完全两个做派,冲我喊骂、捋袖子打我的的时候可没现在这样软膝盖没骨气,许朵朵倒还是原来那副泼辣发廊妹的样儿,市井且泼皮。丢死人了。

  我把姜卓的眼睛捂住,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窝囊的父母。

  许朵朵边拦人边张望,发现站在大门口的我。

  “点点——”她抹了把脸,向我招手,“点点,姜亮点,过来啊!”

  就像大年三十点的长鞭炮,燃线烧烬,所有人追着劈啪作响的火光,许朵朵把焦点抛给我,所有人就都看向我。

  包括姜为民,包括穿西装的男人。

  直到那时候我才明白我爸和后妈为什么要给我做红烧肉和油焖大虾,为什么硬要我带着姜卓来帮他“工作”上的事,为什么他们脸上带着近乎释然与安心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我仿佛成为救世主。

  还记得有次我和刘好上历史课说小话,她和我讲她人生经历过最尴尬的事情就是月经初潮。她穿白裙子去给她小姑打酱油,一路上所有人都在看她,等她到家门口才发现自己屁股后面血呼啦的,那时她恨不得钻地里。

  如果刘好现在站在我身边,那我肯定和她说,我比你尴尬一万倍。

  因为穿西装的人是晁挥,晁鸣的哥哥。

  我不想留意陌生人的眼光,这往往很没意思,因为他们对我印象是好是坏对我伤不了我一分毫;得到他们的爱我不会变好,得到他们的恨我也不会更差。

  可在乎、喜欢的人不一样。他的亲戚朋友,甚至是家里的保姆和清洁工都都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常常想留下一个好些的印象给他们,阳光正直,亲和明朗…而不是倒胃口的家中琐事和阴暗暴躁的臭情绪。

  我和晁挥对视,这让我似乎回到年前在晁家洗澡没热水的那晚。

  姜为民又在喊我:“点点,点点,过来,到爸爸这儿来!”

  我想逃,真的。

  姜为民离我不近,却好比就站在我跟前捏着我的腮帮把我的脸展示给全世界看,我不明白了,姜为民好歹念过书,怎么就一副乡野村夫的作态呢。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嗓子哽住,发声困难。

  姜为民见我站在原地不动,冲过来就要抓我。就在这时我身后冲过一个极快的身影,我还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什么,姜为民就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轻松制服,许朵朵不知好歹地跑过来要拨开他,却被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倒在地。

  是个模样嫩涩的青年,身手极好。

  “我们这儿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青年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你们是怎么保护晁总的?”他又把话抛给刚刚从厕所回来的保安。

  许朵朵躺在地上撒泼,姜为民仍在向晁挥说谄媚的话,我怀里的姜卓更是嚎啕大哭。

  乱套了,没王法了,警察呢,打死他们吧。我脑袋里就只剩这几句话。

  “姜亮点!”许朵朵嘶吼,“你还管不管?”

  管什么?他们凭什么有这种盲目的自信认为我有本事可以管,凭年前我提了一句“晁鸣哥哥开车送我回来”吗,可笑至极。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

  “哥…”我不受控制地往前迈一步,看着晁挥说,“哥…”

  护在晁挥身边的青年见我要过来,气势汹汹挥起拳头,“卢宋,”晁挥伸手制止他,“这是小鸣同学,我们认识。”

  名唤卢宋的青年便如被主人叫回的斗犬藏獒,温顺地收敛尖牙,退回晁挥身边用胳膊拦在他腰腹处保护。

  听到这句话的姜为民简直双眼发光,不住地点头,嘴里喃喃“认识…认识…”

  姜卓整个人往我身外拱,我快要抱不住。晁挥上前帮我扶了把,而后递给我张手绢。

  “擦擦吧。”他对我说。

  我一摸,满脸的泪。

  晁挥是个顶成熟的男人,双商奇高,晁鸣在有些方面和他很相像,只是情商比他哥差远了。晁挥带我去了家咖啡厅,又给我点了份巧克力口味的蛋糕。蛋糕很好吃,比我生日吃的好吃许多,冰冰的,口感绵密。

  十分夸张的是,卢宋背对我们站在桌侧,因为不远处坐着殷切看向我和晁挥的姜为民许朵朵。

  “你爸就和你说了这些?”晁挥问我。

  “如果知道哥哥就是他说的‘大老板’,我今天绝不来。”

  “为什么,”晁挥敲了两下桌子,“你是晁鸣的同学,又和他那么要好,我应该会帮你的不是吗。”

  我低下头,不说话。

  “知道你爸爸做了什么吗?”

  我又抬起头,“不知道。”

  晁挥正色,坐直,眼珠往姜为民的方向轻转,“他胆子很大,一个小小的财务主管就敢搞假账,偷公司的钱。”

  我的脸开始发烫,蛋糕突然难吃起来。

  “空越来越大,”晁挥接着说,“你爸爸就拆了东墙补西墙。”

  “对不…”我嗫嚅。

  “和你没关系。公司预备通知警方,前提是姜为民还不上钱。我们给他机会了,他倒是有个好儿子,想这么一招。”

  “所以我,所以我说如果我知道,绝不会来。”

  “你不来的后果就是,你爸爸妈妈被我直接送到警察局去,刚那么一出,再加上将来的起诉,有他好受的。”

  “就该这么做。”我小声说。

  “什么?”

  “就该这么做。”我重复一遍。

  晁挥咧嘴,往椅子上靠,那双和晁鸣百分之八十相似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我,“你挺狠啊。”

  “不徇私情。大义灭亲。”我说。

  晁挥有好一会只是在笑,并没有说话。

  “其实吧,你是晁鸣的朋友,我就一直把你当做弟弟看。如果你想让我既往不咎也没关系。”

  “我没把他们当我父母,所以也不想让他们因为我得什么好处。”我跟个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似的。

  “……”

  “他能去做这种违法的事情,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不如给他长记性呢。”这句话真假参半,真实原因是我就不想让姜为民好过。人没了爸妈也能活,人没了谁都能活。

  不对,我没了晁鸣不能活。

  “我就这么和你爸说?”晁挥继续问我。

  “也…别吧。”我怂了,怕姜为民进局子前先打我一顿。

  “还以为你和你爸一样胆大包天,原来只是个小老鼠。”晁挥干脆笑出声,我不理解,我的话哪里好笑。

  他突然指着自己的鼻子,向我示意。

  “啊?”我也摸自己的鼻子。

  晁挥伸手勾我的鼻子尖,“粘上奶油了。”

  “哦,”我把最后一口蛋糕裹到嘴里,“哥,这事你别和晁鸣说。”

  “为什么?”

  “怪丢脸的。”

  晁挥让我先回家,他留下和姜为民说话。临走前我看了眼晁挥的保镖,他目不斜视,好像满心满眼都只有晁挥一人。

  走出咖啡厅我如释重负,给晁鸣发了条在哪儿。过了三分钟他回过来,说他在现在在《犹大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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