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冷风吹尚七夏八,逗夫妻死皮赖脸(一)_明末夜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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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冷风吹尚七夏八,逗夫妻死皮赖脸(一)

  天启五年,正月初一。

  纪宅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只是由于纪寻那不为人知的坚持,偌大的纪宅却只有三个人,是以略显冷清。这冷清大人还受的了,只才三岁的小青璇却正是个爱闹腾的年纪,自然是待不住的。

  可是,如纪寻一般,小青璇也是没什么朋友的。许是家中出了大变故的缘故,巷子里其他的人家都不大愿意和纪家来往,也不知在怕个什么。对此。纪寻也没有任何办法,总不能挨家挨户的去巴结人家和自家来往吧。

  可小青璇童年的幸福感对纪寻来说又是个头等大事,所以,他已经开始考虑搬家了,思量着换个环境或许能解决现有的难题。

  以纪家如今的财力,换个宅子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和芸娘商量了下,芸娘也没有什么意见,于是乎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想着等过完正月便着手物色个好地方。

  却没有想到短短几日间纪宅肉眼可见的热闹了起来,多了几个大人,又多了几个孩子,纪寻一看,得,费那劳什子劲干嘛,不搬了。

  首先来的是一大一小两个闷蛋,大的三四十岁,总是抱着把剑,古板的很,三辊子打不出个闷屁,小的那个不过十一二岁,却是满脸的少年老成,小小的年纪身板已经颇为壮实,那性子也和他师父一样,浑然没有一个孩子该有的活泼可爱。

  他们的名字也有意思,师父叫尚七,徒弟叫夏八,好一个七上八下。

  尚七给纪寻露了一手,纪寻立刻惊为天人,马上同意了他想给纪宅看门的要求,这一大一小就这么草率的成为了他纪家的人。

  隔了没两日。一个三口之家登了门,却是奔着已死的那个纪寻来的。

  纪寻在记忆中翻找了好久,才认出这个名叫许靖的男子是已死那个纪寻的发小,自五年前外出游历直到现在才回来。离去时孑然一身,这回来时不但娶了位极美的娘子,还成了一个孩子的爹。

  这许靖样子长得俊朗,性子却是个光棍,见了纪寻边说:“贤弟啊,哥哥这几年把家产败光了,老婆孩子养不起喽,你养我们呗。”

  初听此话,纪寻当即对此人惊为天人,他实在想不通,是谁给他的勇气将此等不知羞耻的无赖话堂而皇之理所当然的说出来的。更让纪寻惊讶的是,他说此话时他那名叫林凰的娘子就在身边,而看起样子,竟也不觉的有丝毫的难堪。那个叫许芝山的四岁男孩也是个跳脱的性子,不一会儿就已经和小青璇打成了一片,也不知他小小年纪怎么有那么大的能耐,当晚就让小青璇哥哥长哥哥短的成了他的跟屁虫。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家人的无赖让纪寻心服口服,是以便热情的接纳了他们,当天便让他们住进了纪宅,给他们置办了一应所需还不算,甩手就给了许靖一百两银子供他花销。

  许靖非常感激纪寻,当晚酒后泼墨,写就好人二字送给了纪寻。

  花了这么多钱,却只是得了张好人卡,纪寻哭笑不得,却也笑纳了。却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字,让纪寻一改初见许靖是对他的印象。其人或许无赖,但这字写的确实好,俊逸挺秀,妩媚多姿,行笔圆熟而洒脱,大家风范一目了然,纪寻自认自己的字写的也算不错,但人比人气死人,和这许靖一比,他写的字都得撕了拿去烧火。

  就这般,纪宅里多了五个人,人气骤增,欢闹的很,这让纪寻对这天启五年充满了期待。

  纪寻和他们相处的十分融洽,可当芸娘将一份账目甩到纪寻书桌上时,纪寻有些不淡定了,乖乖,前后只是半个月,这群人竟然花了他两千两银子,要知道,他给芸娘买处宅子也才花了不到五百两。

  细看之下,纪寻更是胆颤,好家伙,林凰只是买了把琴,竟然花了四百两。这还是少的,那许靖成天到晚的屁事不干,终日流连于花街柳巷,半个月就花掉了八百两。另外那八百两更他娘的离谱,竟然是被吃的掉,要是大家伙一块吃的还好,可这八百两却全部进了尚七这师徒俩的肚子,乖乖隆地咚,他们难道顿顿吃着龙肝凤胆吗。

  想起自己加上芸娘和小青璇三个人加一起一个月还不到五十两银子的花销,纪寻立刻心里不平衡了,再者说,再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日子还过不过了。

  纪寻打算去找他们说道说道,芸娘说正好大家都在前院,纪寻当即便起身往前院去,

  许是今日天气昏沉的缘故吧,许靖罕见的没有外出放荡形骸,他在廊庭里摆了张桌子,放置着文房四宝,在那里摇头晃脑着纸上却点墨未染。林凰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摆弄着那把四百两银子买来的琴,也没弹出什么好听的音符。

  院子里,尚七夏八正在练剑,苦哈哈的一点观赏性也没有。

  角落里,两个孩童在斗蚂蚁,他们的笑声倒是让纪寻有了几分慰藉。

  看着这群无所事事的人,纪寻往前踏了一步,正想发泄心中不满,雷声却忽的想起,这雨哗啦啦就下了起来,没有一点征兆,片刻倾盆。纪寻急吼吼的往两个孩子跑去,双臂各夹一个将他们抱到檐下,抬眼望去时,发现他们几个竟然置若罔闻,竟似浑然没有意识到两个孩子会淋雨乃至生病。

  纪寻怒气不可抑制的升起,正欲要张口骂人时,自那暴雨声中却传来一阵急促的琴声,那琴声清亮而锐利,似有杀气扑面而来,激的纪寻冷不丁一个寒颤,啥时间全然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雨幕中,那剑势似起于琴音之前,那一大一小两条身影,那一长一短两柄利剑,刺破了雨幕,酣畅的和着那琴音,彼此添翼,一曲将军令慷慨激昂。

  廊庭里,书生的脸上不再有丝毫表情,那是纪寻从未见过的慎重,笔墨点出的,是这里的一切。在他的画里,庭院并不幽深,那雨却是磅礴,他似将美人儿的琴声画了进去,又似乎承载了那滔天的剑意,他画出了芸娘持伞奔跑的焦急,画出了两个孩子对雷雨的恐惧,亦画出了纪寻对孩子的爱护和对他们的愤怒。他画出了一切,甚至是灵魂。

  芸娘持伞跑了过来,与纪寻各抱起一个孩子回到了廊下,他们走到许靖身边时,他的笔刚好放下,琴声随之停止时,那雨悠忽间小了许多,院中的剑舞也随之停了下来。

  纪寻看到那副画时,他的不满没有了,他的愤怒消散了,他甚至有些骄傲,骄傲于自己有幸成了这画中人。

  那一刻的纪寻由衷的觉得,别说人家只花了区区两千两,人家就是花两万两也是应该的,人家有这样的技艺在,愿意给人家钱花的大有人在,花你纪寻的钱是给你面子。

  这个认知在纪寻心中发芽生根,瞬间根深蒂固,所有终他一生,他从未在钱财上与他们这几人计较过分毫,他切切实实的供养了他们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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