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页_姝色+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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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页

  想起前世梦境中二人的关系,阿姝略有不安,稍抿了抿唇,暗示道:“不知姬有何难言之事,定要说与大王,我这处,倒也有一事,要先告知姬。”

  “王后但言,妾洗耳恭听。”

  望着姜成君毫无波动的艳丽容色,阿姝越发挺直了脊背,不疾不徐的亲手煮茶,至屋内的干燥为茶汤水汽熏得稍润了些,方隔着一片朦胧道:“那郑家郎君虽样样都好,唯一事有些不同,我也不欲瞒着姬,便实言相告。”

  “郑君家中,已有了个过继而来的孺子,其生身父母皆已过世,养在郑君膝下,与亲子无异。若有女子嫁去,便要被那孺子认作嫡母。”

  姜成君毫无破绽的精致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她搁在裙裾边的手忽然一紧,猝然抬起双眸,满是警惕与猜疑的望着阿姝:“王后此话何意?”

  阿姝将她反应看在眼中,敛目微笑道:“姬多虑,我并无别的意思。”她亲自提壶,给姜成君又斟一杯茶,“姬若难决断,可回去细思,待想好了,命人来告知便是。”

  姜成君面无表情,尽力敛尽眼底锋芒,略一躬身言谢,便举杯饮茶。

  阿姝接过一旁婢子递来的巾帕,细细擦拭着方才煮茶沾染上的水汽,温声道:“方才姬说有话要同大王说,我这便命人引姬去吧。”

  说罢,便冲一旁的婢子示意。

  然她话音才落,刘徇便已绕过屋中搁置的折屏,信步而来,坐到阿姝身边。

  他显然已听到了阿姝方才的话:“女子之事,于我这男子说,有何裨益?姬若真有事,说与王后便是。”

  他面色并无异样,依旧是眉眼含笑,十分和悦,可说出的话,却有毫不含糊的拒绝之意。

  姜成君方要自榻上起身,闻言陡然一僵。

  刘徇此话,竟是将她要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她略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道:“大王所言有理。”

  外头的仆妇仿佛商量好了似的,忽然扬声报道:“宫门外马车已备好,姜都尉也已过去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

  姜成君望着榻上并不开口逐客,却只低着头若无其事饮茶的二人,沉静的面容有一瞬的难看。

  她将手掩在袖中紧紧揪着,起身恭敬道:“今日多谢大王与王后,且待我回去,与子沛商议。”

  说罢,便告退离去。

  屋里只余阿姝与刘徇二人,婢子们十分自觉的退至门外候着。

  阿姝想起方才的情形,不由掩唇轻笑,饶有兴味道:“方才姜姬有话要同夫君说,到底是恩师之女,夫君如何忍心这样令她面上无光?”

  刘徇似乎不满她这般态度,伸手扯了把她腰带,将人带到怀里,蹙眉道:“她能有什么话,竟要同我说?我原也不该管她的婚嫁之事,全都是看在姜太常的面子罢了。”

  他箍着她的双臂将她翻转过来面对自己,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以指节拂过她鼻尖,轻笑道:“细算起来,当年我在太学时,替人韦编、抄录书籍的生计,有许多便是姜太常替我揽来的。”

  他说话时,眼底是难得的温情与感慨:“他大约知晓,若是直接以钱财赠我,我绝不会受,这才以那样的法子暗中助我。”

  阿姝柔顺的听着,伸手抚过他鬓角,心道,所以你才这般的要帮姜家姐弟谋得好去处吧?

  只是,想起方才姜成君的反应,她有些心不在焉。同为女子,自然了解对方心思。郑陵虽好,姜成君却并未瞧上他。

  到底是累世公卿的大家出身,只怕不大看得上郑陵的门第。

  “姜太常果然是大儒,于夫君也恩重。”她忽然抬眸,“若是姜姬不愿嫁,夫君可会为报太常之恩,而娶了姜姬?”

  刘徇闻言一愣蹙眉,揽着她的手松开些,莫名问:“她不嫁,我再寻人便是了,为何要我娶了?”

  阿姝抿唇,细声道:“她不能生养,正好给破奴与阿黛作母亲。况且,无嗣乃是大不孝,寻常人家,应当不愿要这样的女子,即便今日嫁了,以后也会有种种责难……”

  “那你呢?”刘徇双眉拧得越发紧,一手捏住她下颚,令她面对着自己无法闪躲,“若我娶她,或是娶旁人,你可愿意?”

  “我……”阿姝乌黑的瞳孔有一瞬收缩,被他掌握着的身躯渐渐僵硬,一时揣摩不透他的心意,不知如何作答。

  刘徇面容有一瞬的紧绷,双目一眨不眨的凝视她片刻,微微屏息要听她回答。

  可等了许久,她却也未再说出令他中意的回答。

  他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松手将她放开,别开眼轻咳一声,道:“罢了,今日尚早,我先往衙署去了。”

  阿姝自然看出他方才那一瞬的失望,想起先前郑冬兰来时,他也曾问过这般的话,遂慢慢明白他到底期待何种回应。

  可她无法如他所愿。

  诚然这世上应当没有哪个女子,当真会毫无芥蒂的看着夫君另娶他人,可她与刘徇不同。

  她依附于他,诚惶诚恐,日后他地位愈尊崇,这样的依附便愈不牢靠。今日他因喜爱她,盼着她说不,日后又将如何?只怕今日这一句“不愿”,便是未来指责她德行有失的罪证。

  ……

  却说姜成君与姜瑜归去后,三两日里都不曾拿定主意。

  姜瑜见过郑陵为人,深觉满意,然再听姐姐说起他家中孺子,又心生犹豫。他至今仍不知姐姐难孕之事,只以手握拳,轻捶桌案道:“我原见了郑郎君,以为他门第虽低了些,可人品正直,仪度俱佳,甚是不错,谁知家中竟还有这样的事。阿姊若嫁过去,虽不是续弦,却还要给人作母亲,着实有些不像话……”

  余下的话他未说出——大王对他与阿姊也忒看轻了些。

  先前因官衔一事而生出的不满再度涌起,令他郁结不已。

  他冲动道:“阿姊,不如去向大王回了此事吧。”

  姜成君正靠在榻上玉枕边出神,闻言面色平静,懒懒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日赵姬的隐晦之言犹在耳边,她反复的思量,终是相信,赵姬应当已知晓了她的隐秘。而刘徇那日的言行,又教她游移不定。

  琢磨了这两日,她终是下定决心,不论他是否也已知晓,横竖不愿嫁那姓郑的,不如便去试一试。

  她起身至博山炉边,往其中添了些香,望着缕缕青烟,隐隐想起长安府中,闺房里的鎏金香炉。

  “阿弟,此乃我的终身大事,过两日,便由我亲自去同大王说吧。”

  ……

  信都西城中,与那春萝坊不过隔了两条街处,有一间十分不起眼的糕饼铺子。

  那间铺子宽不过半丈有余,门口摆了张简陋的矮案,案上堆了许多不同的糕饼。店铺虽小,生意却格外好,每逢清晨,便有许多大户人家的仆从来这铺子买糕饼,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原因无他,只因这间铺子所制之糕饼,与别家相比,不但格外松软,更有与众不同的香甜滋味,不论老少,都觉满口余香。

  有旁的铺子常来偷偷刺探,想寻到这一家的密法,可无论如何窥探,如何暗中尝试,皆难做出那一口浑然天成的香甜滋味,如此,反倒令这间小小的铺子生意愈隆。

  阿黛与破奴也曾尝过这间铺子的糕饼,尤其破奴,稍大了些,便识得甜味,酷爱这一口,信宫中遂每隔数日便会派人去买一些回来。

  通常来此采买的,乃是破奴身边,一个名叫春儿的婢子。

  这日,她照例一大早便随着几位在庖厨打杂的仆从们一道出来,分头采买。信宫中粮肉等皆自有供应,仆从们不过借机出来,或购些铁骑炊具,或至酒肆饮酒。

  唯春儿一人,径直去往那糕饼铺子。

  此处除了破奴公子爱食的糕饼,道边还停了一辆窄小而不起眼的马车。

  春儿付完了铜钱,提着装得满满当当的食盒,未急着回去,却是警惕的左右瞧了瞧,见无人注意,方一闪身,上了那辆马车。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面色灰白的自车中出来,提着食盒,步履彷徨的往回行。

  ……

  寝房中,门窗紧闭,阿姝坐于内室,手捧许澄送来的密信,一时有些出神。

  旁的婢子都被遣至外间,只雀儿一人在旁,见她面色阴晴不定,低声问道:“阿姝,信上如何说?可是查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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