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页_姝色+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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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页

  刘徇于一仗外停下,微拱手道:“郑女昨夜忽然自尽,事出紧急,今日不得不走。”他说着,悄然抬眸细看樊夫人,“恰赵姬欲归邯郸,她也会随我同去。宫中无人,还需请大嫂多费心照拂阿昭。子郁亦会留守城中,若有旁的事,皆可寻他给我递信。”

  提及赵姬,樊夫人眼皮跳了跳,随即平静道:“照顾阿昭原是应该的,只是我体弱,前阵子无暇多顾,倒令阿昭闯出许多祸来。”她仿佛有些担忧,犹豫道,“仲渊,此番乃出征,如何能将赵姬带在身边?在外千万得小心些,莫要为了旁的小事,误了大事。”

  刘徇隐在阴暗处的眼眸微闪:“无妨,我恰要悄悄往南绕道,才送她一程。”他忽而面色冷肃,沉声道,“况且,这信都中,仿佛有人十分忌惮赵姬,若我不在,她恐怕会遭不测,不如便顺了她的意,令她回邯郸小住。”

  樊夫人面色有片刻僵硬,伸手取过案上漆杯饮一口,方平静道:“想不到不过数月,仲渊倒这般替赵姬着想了。”

  刘徇挑眉,欲瞧出几分破绽,却终是徒劳。

  他不再久留,只又说两句便告辞。临去前,他面色复杂,意味深长冲樊夫人道:“大嫂,有件事,我从未说起过。”

  “何事?”

  “那时兄长方逝,我受章后与耿允桎梏,不敢稍有逾越,连兄长尸身都不敢去寻,十分惭愧。幸有赵姬,暗中派人替兄长收尸入殓,一路送回东郡。赵姬因怕引大嫂误会,才借我之名行事。”

  他说罢,望着樊夫人。

  樊夫人睁开已然阖上的双眸,可不过片刻恍惚,便又归平静。她再度阖眸,轻声道:“如此,赵姬费心了。”

  ……

  晌午时分,大军齐备。刘徇将要出征的二万五千人分作两拨,其中二万四千人随刘季直接自巨鹿与中山联军后侧突袭,另外一千人则轻装骑行,随他自南稍绕道,悄悄往真定赶去,助刘延寿退敌。

  因提前派人前去查探情况,阿姝早早便领着三两个仆婢,并塞满两口箱笥的行囊,乘马车出城至营外等待。

  刘徇见她这样轻装简行,面上虽还冷淡,心底却忍不住惊讶,她素日里过得矜贵,如今只带这点衣物凑合赶路,竟也毫不拖泥带水。可转眼又怒从心起,她便这样迫切的要离开!

  他不由冷哼一声,策马靠近些,沉声道:“接下来数日皆要日夜兼程,我也只能将你送至曲梁,自曲梁往邯郸,我会再派百人护送。”

  他说话时,分外冷淡,全然没了过去在旁人面前做出的那等恩爱非常的模样,令其余等候的众士卒皆吃了一惊,难道赵姬这样快就为大王厌弃了?

  阿姝正立在马车旁,仰面咬唇,挺直脊背,努力望着他,娇小的身影在透着凉意的深秋西风中格外单薄。

  眼前这个高坐马上,睥睨着她的男子,昨夜于床榻间,分明还曾一声声唤着她闺名,极尽温柔,如今她周身因昨夜情事而残留的酸乏感尚未褪去,他却已这样凉薄。

  她目中闪过一抹恍惚与茫然,转而想起,自己欺骗在先,遂又默默垂眸,柔声笑道:“妾同行,已是给大王添麻烦,昨日我已修书至邯郸,待至曲梁,阿兄自会前去迎接,大王战事要紧,实不必再派人护送妾。”

  他既已知真相,她向兄长修书之事自也不必再隐瞒,遂直言坦白。

  旁人皆瞧她这般通情达理的模样,皆心有不忍。刘徇却气闷不已,为了离开,她竟能想得如此周全!

  他重重冷哼一声,便调转马头去了队伍前端,下令开拔。

  一时间,万余人的队伍分作两路,浩浩荡荡,各自前行,于城外宽阔大道上扬起阵阵沙土。

  阿姝所乘之马车虽还算宽敞舒适,却也得跟着疾行,颠簸不已,十分不适。

  不过两个时辰,她便觉浑身如散了架一般,又酸又疼。可即便如此,一想起这一路乃是往邯郸去,她便又咬紧牙关,再多的苦,也不愿抱怨一声。

  同行的仆婢见她如此,遂也不敢多有怨言。

  倒是走在前头的刘徇,到底生了恻隐,时不时寻借口回望,仿佛期盼她能稍稍示弱。可便是这样又过了一个时辰,直至日暮,也未等来她一个眼神。

  他失望之余,领众人寻到近水源的高地,下令安营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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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矛盾

  此行千人皆精兵良将,轻装上阵,贯熟行伍,不出半个时辰便已搭好营帐。

  营帐稍稍简陋,外围一圈栅栏,内有数十顶帐篷,除刘徇所居主帐供单人外,其余皆是多人挤在一处,既保暖,又省事。

  女眷只三五个,行军中条件有限,阿姝原想与婢子们一同在马车中眠一夜,可不知为何,看着刘徇面无表情,又隐带薄怒的模样,心虚不已,只得在众人目光下,颤巍巍跟着进了那唯一一顶稍宽敞些的帐中。

  军中未带日常炊具,只每人出发前分得的坚硬胡饼与少得可怜的肉干。寻常士卒自无怨言,阿姝也不敢稍有不满,只坐在帐中,手捧着块比她面颊还宽阔的坚硬胡饼,仿佛捧了块冷冰冰的石头。

  她瞪眼瞧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捧近些,张口咬下,直将牙硌得生疼,才堪堪吞进指甲大小的一小块,在宽阔胡饼上留下两排小小牙印。

  此物坚如磐石,实在难以下咽。往来士卒侧目,皆心生恻隐,这样娇滴滴的王后,哪个男子不想将世间的珍馐玉馔,华服美饰捧至她面前,以博美人青睐?

  偏偏萧王,从前温和有礼,对王后体贴有加,今日却迟迟未见动静。

  有格外殷勤者,大着胆子向刘徇提议:“大王,弟兄们都是糙汉子,风餐露宿不打紧,王后到底尊贵,又是女子,是否去猎些野味,摘些野菜,回来炙烤?”

  刘徇额角一跳,下意识往那艰难啃着胡饼,却不敢露出半分为难之色的小女子望去。

  她发鬓与衣物上虽沾了不少马蹄踏过后四下扬起的尘土,却仍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跽坐在铺地的兽皮上,风霜与粗食竟一点也未损她美色,反替她添了分坚韧之色。

  他额角又跳了跳,张目便见许多士卒竟都时不时偷觑那妇人,气得他骤然冷凝:“不必,行军之中,一切从简,我怎可徇私?”

  说罢,他径直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入帐,将帘子放下,挡住旁人视线。

  那说话的裨将灰溜溜摸摸脑袋,也不敢再跟上,却忍不住腹诽:“弟兄们只怕都要抢着向王后献殷勤,哪里会想什么徇不徇私?”

  而那顶独帐中,因骤然放下的帘子将外头仅剩的微弱暮光遮住,顿时陷入黑暗中。阿姝只觉双目所及一片漆黑,不由屏住呼吸,将手中胡饼放在一边,摸黑起身要去寻火镰。

  奈何视线不清,她颤巍巍起身,未行出两步,虚软的两脚便被褶皱的兽皮毯子绊住,“啊”一声轻软惊叫,便要向前扑倒。

  帐中的刘徇亦未适应其中黑暗,听她呼声却已下意识伸手要去扶她。

  黑暗中,二人撞在一处,齐齐摔倒,滚作一团,直将嵌入沙土地的木桩也撞得晃了晃,方渐止住。

  阿姝惊魂稍定,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倒,刘徇紧贴于她身前的甲衣透出阵阵凉意,直沁她身,后脑勺处却一片温热柔软,竟是他以手掌护着,不教她伤到。

  “你可伤到?”他脱口便问。

  此刻双目已适应黑暗,她抬眸望着正紧贴压迫在上的男子,目中露出些许困惑。朦胧中,他面上仍是不悦,一点笑意也无,可那漆黑的眼眸与拧起的双眉间,却有下意识的担忧。

  阿姝只愣愣望着他,摇头道:“未伤到,多谢大王。”

  刘徇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方松了口气,紧接着便察觉自己略有失态,遂轻咳一声,一骨碌爬起,自取了火镰,点起一盏灯,将帐中照亮,像要替自己寻借口似的:“未伤到便好,免的又道我连累了你。”

  他说罢,又觉十分不妥。先前两次,的确是因他故,才累了她。才要开口补救,他目光所及,却是她面色憔悴,一手支于毯上,一手费力的揉着肩背,十分艰难的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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