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东方仙子”_她的荼白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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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东方仙子”

  大年三十,冰冷的城市边缘肃穆沉寂。

  穿着黑衣的男人弯下腰,将一大簇白花夹竹桃放在墓碑的左侧,空出的位置仿佛是再等待着另一束花的降临。

  等到焚香堆砌,花朵微垂,墓碑上女人淡漠的笑脸似乎都有些模糊,身边也没有响起同往年一样的软和温暖的话语。

  “是不是连你也在嘲笑我?”

  从来伶仃,被所有人厌弃,连侥幸得来的那一点点温暖,都能亲手葬送。

  季聊蹲下身,用手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烬,沾了灰的指腹划过瓷器的边缘,男人仿若无声道:“我突然有点好奇,你当年把我像垃圾一样扔掉的时候,心里有没有过一点点难过?”

  如果她从未难过,那他到底是因为什么降临到这个世界。

  欲望?亦或是某种报复和惩罚?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与爱无关。他从一生下来,就是不被珍爱的,连将他救赎回人世的舅舅,也不过是看重他的价值,而非血缘亲情。

  季聊望着冷冰冰的墓碑,黑色的大衣被萧索的寒风刮起一片衣角,黑色的遮挡之后,墓前的夹竹桃花瓣上落下一颗露珠,晶莹冰冷,像极了绝望而痛苦的眼泪。

  洇湿的地面上,季聊缓缓起身,望着墓碑上的女人许久,生涩地开口。

  “妈。”

  “我好像有点难过。”

  我也弄丢了一个人,就像你当年从未爱过我。

  “你说,”季聊仰头看着空荡荡的天空,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笑,“她会不会也像我恨你一样,这么恨着我。

  给该祭拜的人全都祭拜完毕,季聊方徒步走出暗沉沉的墓园。

  踩着傍晚昏暗的天色,他刚转身,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三个人。

  原本还神色如常的妇人一看到季聊满脸惊愕,她视线左右一扫,看清季聊是刚刚从自家的亲眷那边过来,脸上登时变了颜色。

  “啪——”

  随着女人疾步而来,清脆的巴掌声落在耳畔,季聊感觉脸颊骤然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他微微往后退了半步,这才疲倦地抬起眼,平视着眼前的女人笑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林行安,又将目光收回到眼前,恭敬的样子全然看不出伪装的痕迹。

  他扯起疼痛的嘴角,眼底带着毫无破绽的微笑:“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以前,都是他和林遇过来,这老两口从不多走一步。

  听到季聊那声“爸”,林行安浑身一震,耳畔突然就回想起那天晚上季聊的讽刺。

  “到现在你都不肯喊我一声爸?”

  “用人命换来的婚姻,也配谈人情?”

  季聊从来没喊过他爸爸,现在离了婚反而这么殷勤……打得什么算盘!

  林行安抬头,淬炼几十年的目光还没投过去,就被于芳然的后背死死挡住。

  “你哪来的脸过来祭拜?”于芳然拧着眉头,全然没有顾忌自己的体面,沉声呵斥道:“鹿鹿已经和你离婚了,你也不是我们家女婿!你现在上这里作什么秀?非要吸干我们露露最后一滴血你才肯罢休吗?”

  “是不是把媒体都叫过来,好好拍一拍你这个孝顺的女婿,才算对得起你这幅做派?”

  于芳然无比炸毛,她刚从佛罗里达看完鳄鱼回来,还没进门就得知季聊和林遇离婚的事情。

  她娇养了三十几年的女儿,自己都舍不得碰她一个指头,竟然被一个男人气得哭了好几天。

  比林行安还要浓烈的怒气涌上心头,她立刻就要把季聊叫过来问话,却被林行安给阻止了。

  她憋了好几天的气没处撒,打电话给林遇那边又一直deadline中,没空搭理她。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墓地又遇到了。

  看着季聊,于芳然感觉自己像是盯着一条成年毒蛇,可一想到林遇受的委屈,她就顾不上体面和危险。

  “哪里的话。”

  季聊慢条斯理,仿佛就是平常闲聊:“正如您所言,我毕竟还是林家的女婿。”

  离婚手续还没办完,离婚证也没领。

  他笑得十分坦然,言行举止和平时似乎没有太大区别。

  要不是季聊的半张脸已经隐隐浮肿,于芳然都怀疑刚刚自己那一巴掌是在梦里挥出去的。

  “您说呢?林董?”

  季聊突然侧过身,又恢复了过往的称呼,他看向林行安道,“就算不是亲戚,我们也是生意场上的伙伴,不是吗?”

  林行安觉得如鲠在喉,但偏偏季聊说的没错。

  就算是季聊和林遇真的离了婚,旁骋和季氏那么多年的生意往来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部隔断,就算有朝一日断的干净,只要他们在同一片生意场里,总会有交集。

  林行安正色,不满地看向季聊,这混小子竟敢威胁他?

  想到刚刚妻子这么直肠子怼季聊,林行安觉得痛快中又有几分发愁。

  他总觉得这次见到季聊,他的态度和上次明显有些不同。

  上次他只不过是有些不耐烦,但对于离婚井没有反对的意见。可现在,他分明是琢磨着什么歪心思,难道他还想故意捆绑着林遇不成?

  林行安活了大半辈子,是见惯了离婚前夕突然

  变卦的狗血情节的,想到林遇的处境他眼底的警惕翻涌,不由自主就瞪向了季聊。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旁边一直都沉默是金的青年突然大步上前,他一只手搀扶过于芳然,顺其自然地走到中间,将她和季聊远远地隔开。

  琥珀色的霞光平行于青年的腰际,他缓缓勾起一抹笑,一如往昔的谦逊温和。

  “季聊,这里不欢迎你。”

  季聊一点点将目光收回,像是刚刚才发现眼前之人的存在。

  他眼皮微抬,眸底是灿烂冰冷的黄昏。

  “邵总?我记得这里是林家的墓地。”

  你一个姓邵的外人,有什么资格跟他说话。他微微一顿,淡淡地出声:“怎么?邵总喜欢做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吗?”

  没想到季聊这么撕破脸,邵程也脸色微变,心底的火气差点就没忍住。

  短暂的愠怒之后,他突然朝前走了一步,在经过季聊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自欺欺人,就算没有我,也还有别人。”

  季聊,或早或晚,你都输了。

  他直起身,侧身拍了下季聊的肩膀,像是炫耀,又像是挑衅,声音如常道:“是林遇托我陪伯父伯母过来的,我虽不是林家的一份子,却也是交好的故友。那季总呢?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前夫?”

  “好心劝你一句,要是有意见可得抓紧时间,不然……”邵程也皮笑肉不笑地扬起一个近乎完美的笑脸:“等过了这个冬天,你就永远都没有资格了。”

  季聊和林遇的合约时间截止日期是四月十三日,正好是他们三年前领证的日子,往前倒一个月,最迟三月初他们就需要办理第一次离婚登记手续。

  从大寒到立春,惊蛰起,他们的过去就会落下帷幕。

  季聊站在原地,厚重的衣料压的他有些喘不上起来,等他在回过神,寂静的过道里已经空无一人,四周只有光秃秃的墓碑死盯着他。

  真的结束了吗?

  他心底涌起一迭又一迭的悲怆,在冷硬的胸口惶然冲撞,直令他浑身战栗,四肢麻木。

  夜幕突如其来,如同诅咒降临,以犒劳恶灵的苏醒。

  从北边的沙夫茨伯里大街到特拉法加广场,伦敦西区还残留着一股中国节庆的味道。

  季聊抵达默塞特府的时候,刚好看到一群来自中央圣马丁的设计师们蜂拥而来,维多利亚式翼楼的巨大阴影下方,或朴素凌乱或夸张跋扈或行为艺术的学生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关于伦敦时装周的事情。

  “如果那群帐篷妞真能骑到我头上,我就把颅内倒过来给你当尿壶,幸蒂。”

  “哦杰瑞!你又骗我,昨晚我枕着恐龙化石睡了一夜,可半点都没体会到你说的那种高-潮!反而是被冻得半死!你看我的汗毛是不是和你的小丁丁一样挺拔?”

  “该死!伊莎,你别老睬我裙子!这可是奥斯卡影帝科林·费斯夸奖的可爱的小玩意,上次lvmh作业的第一名,你弄坏了倾家荡产可都赔不起。”

  “佐,你太可偏心了,上次露伊在你作业上泼墨,你还笑嘻嘻地迎上去说‘绅士总是喜欢意外多一点’之类的屁话!怎么……”

  “欸?谁看到露伊了?她可是我心里今晚的东方公主,谁也不许跟我抢。”

  季聊略一愣神,露伊是林遇的英文名。

  这么巧,刚来就遇到了?

  季聊捏紧伦敦时装周的邀请函,不免有些紧张。

  他注意到人群里大大小小的箱子,突然就想起此次秀场的特殊设置。

  这次时装周除了来自全国各地顶级设计师们的时装秀,还特地增添了新人battle环节,主要是形式是斗舞。

  新人设计师将穿着自己设计的作品进入舞池,凡是参与投票的人必须戴着统一的魅影面具。

  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给新人设计师们的作品投票,喜欢谁的作品就去邀请设计师跳舞,直到舞会结束谁被邀请的次数最多,按照人头计算来评选出前三名。

  这三个幸运儿不仅可以和众多顶级设计师一起登上时尚杂志的封面,还将直接获得puma、celine、迪奥等品牌的资助扶持。

  季聊心想着,就听到不远处的巴士后方突然飚过来一辆造型热辣赛车。

  季聊不由自主看过去,目光一下子就被露天站着的女孩子吸引了过去,她一头乌发,身上只穿着松松垮垮的流速白棉布裙子,包住半张脸的茱萸纹围巾随风鼓起,正扬起冷白的手腕大声喊着谁的名字。

  明明看不清女孩的面容,可季聊却瞬间就认出来她就是林遇。

  她像是立在澄澈苍穹之下,隐约的山脉海岸线在她衣袖起伏,乍一看,就让人想到东方传说里降落于九天的仙子。

  她曾是他偷偷藏起来的珍宝,可现在迎着光,被所有人贪婪。

  “终于找到了!谢谢你露伊!”有个女孩冲出人群,接过她手里的纸袋,看了眼高兴地抱住林遇狠狠亲了一口,“要不是你,我一定不能登台展示了,这可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

  林遇笑着用英文低声说着什么,她眉眼里满是灿烂,似乎井没有意识到所有人都看着她。

  包括自己

  。

  季聊视线往后,赛车上伸出来一条大长腿,浑身刺目扎眼的亮色调让他极为不适。

  男人单手插兜走到林遇身边,那副睥睨一切的模样在一群风格尖锐的设计师中格格不入,但仿佛井没有人在意,还有人吹个口哨故意揶揄:“露伊,你男朋友可真拉风,借给我做一天模特吧?”

  “啊那你可要自己加油!这家伙向来很吃撒娇那套。”

  季聊手指扣在大腿一侧,他一腔的笃定和自信在这一瞬间被冷水浇得寂灭,那边的对话似乎突然就被风稀释,他一句都听不见了。

  刚刚,林遇没有否认。

  难道,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邵程也那句得意又饱含报复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他说:“等过了这个冬天,你就永远都没有资格了。”

  原来,他还在自欺欺人的时候,苍凉的月亮已然为她变得炙热。那人日日夜夜追赶着,用蜜糖将她包裹,终得灿烂笑容。

  季聊呼吸一窒,耳畔巨大的轰鸣里,他隐约听到胸口雷鸣般的搏动。

  那感觉,就像是他打骨子里在惊惧,仿佛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地从他的人生中抽离,从此一去不返,再难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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