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马甲”
十二月,季风的战衣集结的活动接近尾声。
高子鸣苦恼地揪着头发，一遍遍地找季聊吐槽。
“我就没见过这么耿的玩家，不要钱不要装备不要实习不要工作,就是拒绝。”
“季风的邀请啊，竟然真有人能拒绝？不行……无论如何都把这个人挖过来。”高子鸣痛苦地埋怨,“策划部那边都催了好几次了，每天对着人家的设计垂涎三尺，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献祭过去。”
季聊正好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听高子鸣把这个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这才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一眼面前的大屏幕。
“详细说说。”
“这个玩家从初赛就是热门选手,第二轮的时候画风突然大变在论坛引发了不少的争议。就这样,最后总决赛人家以高于第二名三倍之数的票选拿到了第一名，但是除了官方给的装备,她什么都不要。拒绝视频，拒绝采访,连一个冠军感想都不给。”
“这要是一般选手也就算了,但论坛那帮美学玩家天天在那蹲。我们官方要是拿不出点东西,多丢人啊。”
高子鸣嘀咕完，紧接着就是旁边的策划总监补充。
“季总,我们造型设计这块一直都是短板,国内几乎找不到匹配的设计风格。这次大赛,我们组一路研究分析，发现这个玩家本身就具备非常高的专业素养,而且风格大胆辛辣，不落俗套，就目前的几个作品来看,很符合我们的审美需求。”
男人轻咳一声，“所以，我们就想把人挖过来，不惜高价。”
“可惜……”靠坐在旁边的高子鸣轻声叹气:“人家不稀罕。”
季聊摩挲着手指，目光落在屏幕上的参赛作品。
屏幕一页页地翻开，看得出这个玩家刚开始的作品只是有些灵气，并不出挑，可越往后作品的风格化越发明显。
《守卫》游戏分五个职业，指挥，机械师，坦克，刺客，甲兵。
创作者一直在追求一种极致，极致的冷兵器质感，极致的精密，极致的嗜血，极致的坚不可摧，整体风格在机械师，坦克，甲兵，刺客的造型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季聊往下滑动，不知不觉中就发现展示已经走到了尽头。
“怎么没有指挥的造型展示？”
策划总监也很纳闷，“这个玩家没有设计过任何指挥相关的东西，可能是对这个职业没有灵感。”
薛筱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季聊，又轻飘飘地挪走视线。
“季总玩的就是指挥吧？”策划总监并没有注意到季聊眼底一闪而过的失神，突然激动道，“怎么样？是不是有种想让他帮自己做身衣服的冲动！”
听到“做衣服”这三个字，季聊心底泛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他莫名地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他已经按捺着思念，却根本控制不住想起的人。
他停住分神，屏息思考片刻，手指摩挲过纸质报告上的黑白构图，“他是怎么拒绝的？”
“我和丁总，还有人力的刘总分别给玩家发过私信，对方一听我们的来意就直接拒绝了。”
高子鸣感叹道，“因为考虑到玩家的坐标在伦敦，因此我们特意等到那边白天的时候，以主办方邀请的名义去过电话。十次有九次都没有人接，唯一一次通话，那边的男人直接拒绝了我们的邀请，还扬言说，如果再打电话就投诉。”
季聊讶异地抬头:“是男的？”
高子鸣微愣，理所当然地道:“这种写实硬汉的风格，怎么会是女设计师？”
季聊没有说话，从桌角拉过来自己的手机，按照展示上的id搜索了一下:
[@uuuuuu在线中]
季聊点开私信，发送了一个消息。
[@hiogayenl:你好]
下一秒，高子鸣就看到季聊略微一怔，看着消息栏的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他偏过头看过去，忍不住爆笑出声。
季聊抬头，目光冷冷地收起了手机。
高子鸣忍不住分享八卦:“竟然在人家黑名单里？？你什么时候惹到这玩家的？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旁边的策划总监没敢说话，心里忍不住想，难道这个玩家是季总的黑粉？所以才不愿意接季风的商务。
季聊随手打开测试软件，掩饰过眼底的尴尬，抬头看到高子鸣还在憋笑，淡淡出声。
“年终总结写了吗？20点之前提交到我邮箱。”
四周一群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直都没出声的薛筱率先踩着高跟鞋离开，剩下的高子鸣也推着策划总监一起悻悻地回到了座位上。
看到人都走光了，季聊才再次打开屏幕。
[系统提示:您的消息发送失败，请联系玩家解除黑名单/撤销删除操作]
冷冰冰的系统提醒文字，越看越扎眼。
“游戏内的文案要贴近生活，像人话。”季聊对着话筒，语调淡淡地说，“下个版本替换掉所有的官方话术，脑子僵化了就往后站一站，让年轻人来写。”
在文案编辑部负责人惶恐的语气里，季聊再次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他心里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浓
重。
页面切换到后台，他点到玩家数据里，输入了玩家@uuuuuu的名称，终于在他的行为记录里查到了一条已经显示被清除的用户痕迹。
这个玩家和自己玩过游戏？还是组队玩游戏。
季聊迅速翻阅自己的对战记录，单向的记录里果然看到了熟悉的昵称，只是职业变了。
看着游戏记录的时间，季聊瞬间就感觉心脏漏了一拍。
那个时间点，刚好是林遇去洛杉矶的前一夜。
那天晚上他的确打过游戏。
不过，那天他们是在测试游戏bug，玩了太多导致后来玩起来都有点恶心。后来，他们换了组队模式打了几把，好像后面遇到了几个菜的离谱的玩家，具体再想他已经不记得具体都发生过什么了。
看着这个玩家的主页，季聊感到一种莫名的在意。他没忍住动用了权限，查到了玩家的注册信息。
看着她的曾用名，季聊滑开了微信列表。
[林深见鹿]
熟悉，又陌生。
他突然有点紧张起来，想到被拉黑的系统提醒，他转念换了一个手机，重新登录了一个高等级小号。
过了半个小时，他再次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i:你好，废桥森林开荒吗？]
头像的绿灯正在闪烁，很快季聊就看到了那边有了反应。
[@uuuuuu正在输入中]
季聊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紧张的等待里，聊天框终于跳出来了一句话:
[@uuuuuu:抱歉，我不和指挥玩]
季聊大脑一片空白，他手忙脚乱地打字，像是生怕她突然下线了，着急到甚至连自己写了什么都来不及思考:
[@i:为什么？我正在考虑转职业。]
[@uuuuuu:？这游戏里99%的指挥都是混子，你不知道吗？]
季聊微顿，理智回来了一点点，她这倒是实话。
指挥职业对玩家的控场能力要求极高，尤其是团战打配合的时候，指挥就是团队的大脑。
优秀的指挥一定能进排行榜前十，但相对的，一般吊车尾的玩家里80%以上也都是指挥。
因为指挥不需要战斗，如果玩家不能在团队合作中达到90%以上的贡献值，那基本就是废物一个。
看着对方回过来的消息，季聊心中微动。
她是被指挥坑过？还是……他不确定，到底会不会是那个答案。
[@uuuuuu:刚刚看你历史战绩，看上去还不错？你是怎么找到我的？][@i:战衣集结活动冠军]
[@i:你的机械师数据很好，有兴趣和我组队吗？]
[@uuuuuu:我是独狼，不组队]
[@i:为什么？]
[@uuuuuu:除了战衣活动，我什么都不玩]
[@i::那你的等级为什么那么高？]
从角色等级来看，这个账号可以算得上是s+级账号，一方面是前期氪金十分凶，另一方面他的游戏贡献值非常高。
氪金提升不了等级，她没有组队，如果以机械师这个职业的设定，她的玩法就是日复一日的采药，挖矿，还有灵感技能觉醒。
果然，不等季聊询问，对方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uuuuuu:战衣集结活动和公益募捐，另外还有兑换衣橱玩法。等级基本上都是挖矿挖出来的，挖出来宝石稀有度高，可以做稀有战甲，兑换给其他玩家就可以升级。]
挖矿是机械师打造战甲的主要能量来源，虽然爆率很高，但是要求玩家连续30天定时定点不中断在矿山挖矿，虽然不用动脑，也可以挂机，但是却是个实打实的体力活。
[@uuuuuu:你们指挥连这都不懂？？]
季聊有些语塞，虽然操作看不出来，但看对话也知道对面对这款游戏是做过功课的，他突然有些不确信起来。
这个玩家，真的会是林遇吗？
他记得，林遇是不玩游戏的。
季聊一遍遍地询问自己，记忆突然就回到了婚后第一年的除夕夜。
那天他们是两个人在家过的，他在远程监控除夕夜的红包活动数据，她窝在沙包椅里不知道在编织什么手工。
听到季聊这边的游戏背景音乐，她突然抱起手机凑近了些，手上大概是在和谁聊天，偶尔也能听到“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的拆红包音效声。
当时，他突然问了她一句。
“能坚持一年还没腻，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林遇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答:“喜欢你喜欢我啊。”
话题轻飘飘地结束，正好游戏里的草丛动态出了一个bug，他远程操控失败后，联系开发那边没有回复，就直接拿起大衣打算回趟公司。
季风是技术型公司起家，季风游戏作为集团的拳头项目，几乎每一个人都身兼数职。
外界总说季聊才华斐然，手握季风赚得盆满钵满，但其实他作为总经理的担子并不轻松。
所有人都在提出问题，而总负责人就要能落到实地的解决问题。
他需要懂
技术，懂营销，懂策划，懂公关，懂用户运营，懂得如何利用好有限的资源，把利益放到最大。
这些压力，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大多数时候他都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
这是属于他的王国，做到尽善尽美是他的底线。
可当时林遇突然被拦住了他，一双漂亮的鹿眼委委屈屈地盯着他，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你又要去加班？”
“不然你带我一起去吧？也许我帮得上忙？”
季聊瞥了眼林遇，看到她一副兔子睡衣懒懒散散的样子，心底下意识就觉得荒谬。
他随口接了句:“不方便。”
短暂的沉默里，他抬腿就走，突然听到林遇拉住他的袖子，有些生气的说:“虚拟游戏而已，比现实更重要？”
“游戏不都是割韭菜的工具？你再拼命，能改变它烂俗粗鄙的性质，能把它做成工艺品吗？”
“季聊，你在意的那些东西没人在意的。”能不能在意一下，身边在意你的人。
一整年积累的委屈突然情绪爆发，林遇耷拉着肩膀，强忍着情绪，伸手去拉他的手，“别走，好不好。”
她小声央求，“就这一次。”
柔软的触感尚在掌心，季聊低下头正对上林遇澄澈的眼睛，干净而明亮。
他扯开林遇的手指，说的话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碰过脏钱的手，别污了大小姐。”
后来，他才从朋友那知道，那天晚上林遇准备了跨年惊喜，还邀请了他的几个朋友一起到家吃饭。
她没有解释，只是突然不再过问他的加班，也不会再提及游戏的事情。
而那只她亲手编织的猫头鹰摆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工，被静静地放到了书房里他的电脑桌上。
半年以来，季聊每次回想起过往，都会有种强烈的负罪感。
以前那些他毫不在意的细节再次回想起来，就像是指缝里划过的沙，怅然若失的同时又给他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季聊默了默，对着对面的聊天框继续打字。
[@i:你的稀有宝石还差多少？]
对面好半晌都没有回复。
季聊算着时间，伦敦那边应该还是中午。
难道是睡着了？还是他问的太生硬了？是不是应该换种语气？或许……至少先加个好友？
季聊想着，就直接点了好友邀请。
然而，对面的头像突然变暗，玩家下线的提醒骤然弹出。
一月底，临近放假的时候是全公司最忙的时候。
被各种报错折腾的头秃的测试部门突然组了个小群，进群的工程师们个个人心惶惶。
“聊哥的小号这几天怎么一直在矿山溜达，出什么bug了吗？”
“没有啊，我查了好几遍没有报错”
“那他溜达什么？昨晚还在各大矿山都设置了锚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炸矿山”
“……好像就是普通的挖矿？”
“矿山那么无聊的副本，聊哥闲的蛋疼？”
“……嗯……也许？”
正在话题风暴中心的季聊刚听完财务总监的汇报，解决完手头上的报表事宜，随手切到了矿山页面。
年底出了高爆率的稀有装备的活动，装备可以自定义溶解设计成玩家喜欢的样子，唯一的条件就是每次进行打造需要耗费一颗宝石。
@uuuuuu最近一直往矿山跑，而且还去过[变异僵尸区]收集变异材料，季聊查看了她的采集记录，是想要给指挥或者刺客做一套定制铠甲。
打造一套铠甲所有的部件，至少也需要35颗宝石，而副本内一共九处挖宝地点，按照游戏内部逻辑，大概需要半年时间才有机会挖到。
季聊心想着，忍不住点开了自己的背包有些得意，里面已经刷到了22颗。
停下一整天的工作，季聊在众多人吃惊的目光中离开了办公室。
“不是说老板娘出国留学了，季总怎么这么早下班？”
“不知道，大概率回家继续加班吧”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高总说的，听说从九月开始，季总家里跟把公司机房复制过去了一样，特别可怕。”
“额……那还是家吗？”
季聊隐约听到最后一句话，心底泛起一阵苍凉。
季聊把心里的落寞掩藏起来，在夜色里驱车赶回家里，他一进门就直奔书房打开电脑登录小号，果然@uuuuuu准时在线。
除了上次中午偶遇，季聊发现这个账号每七天会上线一次，每次都是都是周末晚上八点。
前两次她都是短暂上线，但是没有回复消息，这次……
季聊在心里默默记下，忍不住看了眼消息栏，突然看到小头像欢快地跳跃起来。
他这个号没有加别人，能回复消息的只有上次聊天的@uuuuuu.
季聊迫不及待地打开消息栏，还在打包宝石的手指微微一顿，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系统提醒:玩家@uuuuuu拒绝您的好友申请]
下一条消息，透着漫不经心的冷漠。
[@uuuuuu:我不缺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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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子鸣苦恼地揪着头发，一遍遍地找季聊吐槽。
“我就没见过这么耿的玩家，不要钱不要装备不要实习不要工作,就是拒绝。”
“季风的邀请啊，竟然真有人能拒绝？不行……无论如何都把这个人挖过来。”高子鸣痛苦地埋怨,“策划部那边都催了好几次了，每天对着人家的设计垂涎三尺，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献祭过去。”
季聊正好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听高子鸣把这个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这才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一眼面前的大屏幕。
“详细说说。”
“这个玩家从初赛就是热门选手,第二轮的时候画风突然大变在论坛引发了不少的争议。就这样,最后总决赛人家以高于第二名三倍之数的票选拿到了第一名，但是除了官方给的装备,她什么都不要。拒绝视频，拒绝采访,连一个冠军感想都不给。”
“这要是一般选手也就算了,但论坛那帮美学玩家天天在那蹲。我们官方要是拿不出点东西,多丢人啊。”
高子鸣嘀咕完，紧接着就是旁边的策划总监补充。
“季总,我们造型设计这块一直都是短板,国内几乎找不到匹配的设计风格。这次大赛,我们组一路研究分析，发现这个玩家本身就具备非常高的专业素养,而且风格大胆辛辣，不落俗套，就目前的几个作品来看,很符合我们的审美需求。”
男人轻咳一声，“所以，我们就想把人挖过来，不惜高价。”
“可惜……”靠坐在旁边的高子鸣轻声叹气:“人家不稀罕。”
季聊摩挲着手指，目光落在屏幕上的参赛作品。
屏幕一页页地翻开，看得出这个玩家刚开始的作品只是有些灵气，并不出挑，可越往后作品的风格化越发明显。
《守卫》游戏分五个职业，指挥，机械师，坦克，刺客，甲兵。
创作者一直在追求一种极致，极致的冷兵器质感，极致的精密，极致的嗜血，极致的坚不可摧，整体风格在机械师，坦克，甲兵，刺客的造型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季聊往下滑动，不知不觉中就发现展示已经走到了尽头。
“怎么没有指挥的造型展示？”
策划总监也很纳闷，“这个玩家没有设计过任何指挥相关的东西，可能是对这个职业没有灵感。”
薛筱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季聊，又轻飘飘地挪走视线。
“季总玩的就是指挥吧？”策划总监并没有注意到季聊眼底一闪而过的失神，突然激动道，“怎么样？是不是有种想让他帮自己做身衣服的冲动！”
听到“做衣服”这三个字，季聊心底泛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他莫名地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他已经按捺着思念，却根本控制不住想起的人。
他停住分神，屏息思考片刻，手指摩挲过纸质报告上的黑白构图，“他是怎么拒绝的？”
“我和丁总，还有人力的刘总分别给玩家发过私信，对方一听我们的来意就直接拒绝了。”
高子鸣感叹道，“因为考虑到玩家的坐标在伦敦，因此我们特意等到那边白天的时候，以主办方邀请的名义去过电话。十次有九次都没有人接，唯一一次通话，那边的男人直接拒绝了我们的邀请，还扬言说，如果再打电话就投诉。”
季聊讶异地抬头:“是男的？”
高子鸣微愣，理所当然地道:“这种写实硬汉的风格，怎么会是女设计师？”
季聊没有说话，从桌角拉过来自己的手机，按照展示上的id搜索了一下:
[@uuuuuu在线中]
季聊点开私信，发送了一个消息。
[@hiogayenl:你好]
下一秒，高子鸣就看到季聊略微一怔，看着消息栏的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他偏过头看过去，忍不住爆笑出声。
季聊抬头，目光冷冷地收起了手机。
高子鸣忍不住分享八卦:“竟然在人家黑名单里？？你什么时候惹到这玩家的？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旁边的策划总监没敢说话，心里忍不住想，难道这个玩家是季总的黑粉？所以才不愿意接季风的商务。
季聊随手打开测试软件，掩饰过眼底的尴尬，抬头看到高子鸣还在憋笑，淡淡出声。
“年终总结写了吗？20点之前提交到我邮箱。”
四周一群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直都没出声的薛筱率先踩着高跟鞋离开，剩下的高子鸣也推着策划总监一起悻悻地回到了座位上。
看到人都走光了，季聊才再次打开屏幕。
[系统提示:您的消息发送失败，请联系玩家解除黑名单/撤销删除操作]
冷冰冰的系统提醒文字，越看越扎眼。
“游戏内的文案要贴近生活，像人话。”季聊对着话筒，语调淡淡地说，“下个版本替换掉所有的官方话术，脑子僵化了就往后站一站，让年轻人来写。”
在文案编辑部负责人惶恐的语气里，季聊再次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他心里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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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聊迅速翻阅自己的对战记录，单向的记录里果然看到了熟悉的昵称，只是职业变了。
看着游戏记录的时间，季聊瞬间就感觉心脏漏了一拍。
那个时间点，刚好是林遇去洛杉矶的前一夜。
那天晚上他的确打过游戏。
不过，那天他们是在测试游戏bug，玩了太多导致后来玩起来都有点恶心。后来，他们换了组队模式打了几把，好像后面遇到了几个菜的离谱的玩家，具体再想他已经不记得具体都发生过什么了。
看着这个玩家的主页，季聊感到一种莫名的在意。他没忍住动用了权限，查到了玩家的注册信息。
看着她的曾用名，季聊滑开了微信列表。
[林深见鹿]
熟悉，又陌生。
他突然有点紧张起来，想到被拉黑的系统提醒，他转念换了一个手机，重新登录了一个高等级小号。
过了半个小时，他再次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i:你好，废桥森林开荒吗？]
头像的绿灯正在闪烁，很快季聊就看到了那边有了反应。
[@uuuuuu正在输入中]
季聊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紧张的等待里，聊天框终于跳出来了一句话:
[@uuuuuu:抱歉，我不和指挥玩]
季聊大脑一片空白，他手忙脚乱地打字，像是生怕她突然下线了，着急到甚至连自己写了什么都来不及思考:
[@i:为什么？我正在考虑转职业。]
[@uuuuuu:？这游戏里99%的指挥都是混子，你不知道吗？]
季聊微顿，理智回来了一点点，她这倒是实话。
指挥职业对玩家的控场能力要求极高，尤其是团战打配合的时候，指挥就是团队的大脑。
优秀的指挥一定能进排行榜前十，但相对的，一般吊车尾的玩家里80%以上也都是指挥。
因为指挥不需要战斗，如果玩家不能在团队合作中达到90%以上的贡献值，那基本就是废物一个。
看着对方回过来的消息，季聊心中微动。
她是被指挥坑过？还是……他不确定，到底会不会是那个答案。
[@uuuuuu:刚刚看你历史战绩，看上去还不错？你是怎么找到我的？][@i:战衣集结活动冠军]
[@i:你的机械师数据很好，有兴趣和我组队吗？]
[@uuuuuu:我是独狼，不组队]
[@i:为什么？]
[@uuuuuu:除了战衣活动，我什么都不玩]
[@i::那你的等级为什么那么高？]
从角色等级来看，这个账号可以算得上是s+级账号，一方面是前期氪金十分凶，另一方面他的游戏贡献值非常高。
氪金提升不了等级，她没有组队，如果以机械师这个职业的设定，她的玩法就是日复一日的采药，挖矿，还有灵感技能觉醒。
果然，不等季聊询问，对方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uuuuuu:战衣集结活动和公益募捐，另外还有兑换衣橱玩法。等级基本上都是挖矿挖出来的，挖出来宝石稀有度高，可以做稀有战甲，兑换给其他玩家就可以升级。]
挖矿是机械师打造战甲的主要能量来源，虽然爆率很高，但是要求玩家连续30天定时定点不中断在矿山挖矿，虽然不用动脑，也可以挂机，但是却是个实打实的体力活。
[@uuuuuu:你们指挥连这都不懂？？]
季聊有些语塞，虽然操作看不出来，但看对话也知道对面对这款游戏是做过功课的，他突然有些不确信起来。
这个玩家，真的会是林遇吗？
他记得，林遇是不玩游戏的。
季聊一遍遍地询问自己，记忆突然就回到了婚后第一年的除夕夜。
那天他们是两个人在家过的，他在远程监控除夕夜的红包活动数据，她窝在沙包椅里不知道在编织什么手工。
听到季聊这边的游戏背景音乐，她突然抱起手机凑近了些，手上大概是在和谁聊天，偶尔也能听到“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的拆红包音效声。
当时，他突然问了她一句。
“能坚持一年还没腻，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林遇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答:“喜欢你喜欢我啊。”
话题轻飘飘地结束，正好游戏里的草丛动态出了一个bug，他远程操控失败后，联系开发那边没有回复，就直接拿起大衣打算回趟公司。
季风是技术型公司起家，季风游戏作为集团的拳头项目，几乎每一个人都身兼数职。
外界总说季聊才华斐然，手握季风赚得盆满钵满，但其实他作为总经理的担子并不轻松。
所有人都在提出问题，而总负责人就要能落到实地的解决问题。
他需要懂
技术，懂营销，懂策划，懂公关，懂用户运营，懂得如何利用好有限的资源，把利益放到最大。
这些压力，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大多数时候他都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
这是属于他的王国，做到尽善尽美是他的底线。
可当时林遇突然被拦住了他，一双漂亮的鹿眼委委屈屈地盯着他，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你又要去加班？”
“不然你带我一起去吧？也许我帮得上忙？”
季聊瞥了眼林遇，看到她一副兔子睡衣懒懒散散的样子，心底下意识就觉得荒谬。
他随口接了句:“不方便。”
短暂的沉默里，他抬腿就走，突然听到林遇拉住他的袖子，有些生气的说:“虚拟游戏而已，比现实更重要？”
“游戏不都是割韭菜的工具？你再拼命，能改变它烂俗粗鄙的性质，能把它做成工艺品吗？”
“季聊，你在意的那些东西没人在意的。”能不能在意一下，身边在意你的人。
一整年积累的委屈突然情绪爆发，林遇耷拉着肩膀，强忍着情绪，伸手去拉他的手，“别走，好不好。”
她小声央求，“就这一次。”
柔软的触感尚在掌心，季聊低下头正对上林遇澄澈的眼睛，干净而明亮。
他扯开林遇的手指，说的话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碰过脏钱的手，别污了大小姐。”
后来，他才从朋友那知道，那天晚上林遇准备了跨年惊喜，还邀请了他的几个朋友一起到家吃饭。
她没有解释，只是突然不再过问他的加班，也不会再提及游戏的事情。
而那只她亲手编织的猫头鹰摆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工，被静静地放到了书房里他的电脑桌上。
半年以来，季聊每次回想起过往，都会有种强烈的负罪感。
以前那些他毫不在意的细节再次回想起来，就像是指缝里划过的沙，怅然若失的同时又给他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季聊默了默，对着对面的聊天框继续打字。
[@i:你的稀有宝石还差多少？]
对面好半晌都没有回复。
季聊算着时间，伦敦那边应该还是中午。
难道是睡着了？还是他问的太生硬了？是不是应该换种语气？或许……至少先加个好友？
季聊想着，就直接点了好友邀请。
然而，对面的头像突然变暗，玩家下线的提醒骤然弹出。
一月底，临近放假的时候是全公司最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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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哥的小号这几天怎么一直在矿山溜达，出什么bug了吗？”
“没有啊，我查了好几遍没有报错”
“那他溜达什么？昨晚还在各大矿山都设置了锚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炸矿山”
“……好像就是普通的挖矿？”
“矿山那么无聊的副本，聊哥闲的蛋疼？”
“……嗯……也许？”
正在话题风暴中心的季聊刚听完财务总监的汇报，解决完手头上的报表事宜，随手切到了矿山页面。
年底出了高爆率的稀有装备的活动，装备可以自定义溶解设计成玩家喜欢的样子，唯一的条件就是每次进行打造需要耗费一颗宝石。
@uuuuuu最近一直往矿山跑，而且还去过[变异僵尸区]收集变异材料，季聊查看了她的采集记录，是想要给指挥或者刺客做一套定制铠甲。
打造一套铠甲所有的部件，至少也需要35颗宝石，而副本内一共九处挖宝地点，按照游戏内部逻辑，大概需要半年时间才有机会挖到。
季聊心想着，忍不住点开了自己的背包有些得意，里面已经刷到了22颗。
停下一整天的工作，季聊在众多人吃惊的目光中离开了办公室。
“不是说老板娘出国留学了，季总怎么这么早下班？”
“不知道，大概率回家继续加班吧”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高总说的，听说从九月开始，季总家里跟把公司机房复制过去了一样，特别可怕。”
“额……那还是家吗？”
季聊隐约听到最后一句话，心底泛起一阵苍凉。
季聊把心里的落寞掩藏起来，在夜色里驱车赶回家里，他一进门就直奔书房打开电脑登录小号，果然@uuuuuu准时在线。
除了上次中午偶遇，季聊发现这个账号每七天会上线一次，每次都是都是周末晚上八点。
前两次她都是短暂上线，但是没有回复消息，这次……
季聊在心里默默记下，忍不住看了眼消息栏，突然看到小头像欢快地跳跃起来。
他这个号没有加别人，能回复消息的只有上次聊天的@uuuuuu.
季聊迫不及待地打开消息栏，还在打包宝石的手指微微一顿，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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