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苍番外2 给你一场迟来的盛世婚礼_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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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苍番外2 给你一场迟来的盛世婚礼

  乔苍醒来时,他本能伸手触摸旁边,指尖空空荡荡,连一丝余温都不留,人似乎走了许久。

  他心口一沉,皱眉睁开眼,何笙的睡衣安安稳稳挂在床头,什么都在,唯独那条紫罗兰长裙不见了。

  他仓促起身,锦被从胸口脱落,一丝属于她的长发盘旋坠下,痴缠在他掌心。

  他轻轻嗅了嗅,她委屈慌乱的模样浮现眼前,仿佛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儿,湿润而胆怯,挠得他痒痒的,疼疼的。

  他闷笑出来,她确实倔强,也很偏执,但绝不是落荒而逃的女子,倘若她真被逼到无路可走,她一定会拿起匕首与他同归于尽,而不会躲得远远的,让他寻不到。

  他穿好衣衫拉开门,冗长明亮的回廊仍没有发现她身影,他询问正在擦窗子的保姆,夫人在哪里。

  保姆指了指楼下厨房,"夫人在为先生熬粥。"

  乔苍抬起手腕看时间,"她起来多久。"

  "约摸一个小时了,我下楼时夫人正泡海参。"

  七点钟。

  她昨夜辗转反侧,凌晨才浅浅睡去,这才几个时辰。

  他淡淡嗯,迈步走下一楼,厨房传出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他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她下厨,偶尔来了兴致,也是半生不熟,马虎能吃,他不觉得这嘈杂的动静多么温馨,可这一刻,他莫名有些欢喜。

  有一个女人为自己洗手做羹汤,其实很美好。

  也许,这世上肯为他做的女人很多,但他唯独爱上了何笙的模样。

  她越是逃,越是不识抬举,越是抗拒,越是算计,越是凶狠,他越觉得喜欢,觉得有趣。

  她即使有一千面都很坏,坏到了骨子里,而那好的一面也不纯粹,他还是爱。

  他无声无息靠近,双手**口袋,立于门边,那四四方方的墙壁中,是清晨和煦的阳光,一片,一缕,一束,交缠错落,肆意相溶,窗子敞开大半,宽大的梧桐叶延伸进屋,叶脉流淌着晶莹的晨露,飞舞着细碎的尘埃,而在近乎静止的时光深处,何笙的背影如此温柔。

  她系着藕荷色围裙,与长衫很衬,乌黑浓密的秀发束起,一根蓬松而慵懒的马尾,发梢从脊背掠过,她大约觉得痒,一只手挠,另一只手往碗里打蛋,她动作很生疏,甚至有些无措,小心翼翼挑拣着破碎的蛋壳,不知是静谧悠长的岁月,还是他情意深浓的眼睛,将这一刻虚化,乔苍从未想过,这样美好安宁的一幕,会出现在他的人生里。

  他一直以为,这辈子都将打打杀杀,浑浑噩噩,过着血腥又屠戮的生活,漂泊在江湖,没有真正的家,对他而言所有落脚地,不过一栋空荡荡的房屋。

  没有生气,没有颜色,更没有味道。

  他曾孑然一身,踏遍南省那么多城市,他没有羡慕过谁,更谈不上嫉妒,生活在他眼中就是钱与权。直到三十六岁那年被打破,**深在乔苍心底点燃的最大战火,是他拥有着乔苍最渴望的模样。

  不是一栋温馨的房屋,不是成为一个世俗认可的好人,而是身边笑与哭,都那般明媚生动的女子。

  陶瓷锅忽然冒出袅袅白雾,何笙手忙脚乱打开盖子,却被烫了手,她忍痛闷哼,压灭了火,将鸡蛋浇灌在平底锅中,洒入火腿,牛肉,蔬菜,浓郁的香味令她露出一丝甜笑,她想要尝一口,又怕破坏了精致的样子,用指甲抠下一小块,舌尖舔了舔,乔苍忽略了香味,忽略了阳光,他只看她纯情娇媚的侧脸,恨不得时间永远停止。

  "你醒了。"

  何笙转过身,看到他在,将酥软的鸡蛋饼铲出,连同一碗粥放在盘子上,媚眼如丝,婀娜善睐,"我手艺增进不少,色香味俱全,以后说不准还能成为大厨呢,乔先生尝了后,可不要上瘾哦。"

  乔苍骤然回神,他恢复一脸淡漠,迈步走出,直奔玄关处的衣架,自始至终十分平静,何笙凝视他背影一怔,"不吃过早餐再走吗。"

  "来不及。"

  他穿上西装,强忍对她厨艺一探究竟的好奇,她恍惚失落,将粥碗放在桌上,走过去为他系领带,她还未曾拿到手中,便被他仓促夺去,"我自己来。"

  她手扑空,不知说什么好,眼睁睁看他拎起公文包,提前半个时辰离开家门。

  那顷刻变得空荡寂寥的屋子,像是一场阴雨连绵,萦绕她心头,不肯放晴。

  乔苍坐进宾利车,吩咐司机去盛文,他心中估摸了下时日,"东西制定好了吗。"

  "差不多,您要的活儿精细,对方也是日夜赶工,那么多珍珠钻石,镶嵌得不好看,他们也赔不起。"

  "其他怎样。"

  司机左打方向盘,鸣笛示意,后面的车辆减速,他赶在最后两秒闯过黄灯,"这年头有钱怎会办不了称心如意的事,那一笔巨款甩出去,别说包场,就是包一条街道也不成问题。您放心就是。"

  乔苍沉寂如水的目光移向外面街道,澄净的玻璃幻化出何笙那张脸孔,他想象她该是多么欢喜,多么惊愕,压在唇上的食指不由自主期待颤动。

  车经过蒂尔大楼,穿梭于十字路口的拥塞人海,西装革履的**深正挂断电话迈上台阶,乔苍视线从他背影一掠而过,面无表情收回,秘书毕恭毕敬等候在电梯口,将他迎上九楼总裁办。

  **深刚下飞机,在北京公安部出席了武警烈士追认大会,连歇脚的功夫都没有,便急匆匆赶回特区,一路风尘仆仆,两单重要应酬也被他推掉,他坐在办公桌后喝了杯浓茶,询问秘书最近是否有什么风波。

  "盛文从德国老牌船厂手中抢了一笔与澳洲合作的生意,引发不小动荡,不过也算得罪了对方,以后被打压势必少不了。但也不影响,国内几大港口,一直都和盛文关系不错,再说钱赚到手了,澳洲这一个大客户,足够盛文站稳脚跟。"

  **深指腹在杯口摩擦,沉吟片刻说,"他很有本事。涉黑与经商,他只要肯做,哪一行都没有对手可匹敌。盛文和德国船厂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相差很悬殊,能说服澳洲合作,一般人绝对办不到,不是赌注精力就可以,要拿得出筹码和胆识。"

  "周总想必也理解省委对乔苍放任置之的良苦用心了。这个人翻脸不认,行事更高深莫测,碰了就是麻烦,官场也要明哲保身。"

  秘书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还有一件事,关于夫人。"

  他将最近听到的流言蜚语告知**深,他微微蹙眉,"属实吗。"

  "大家都这样说,想必不是**来风,多少有些眉目。"

  乔苍夺何笙,险些搭进去性命,更赔了半壁江山,他会贪恋风月痴迷莺莺燕燕吗。

  **深不语,随手拿起一份跨省卖淫大案的记档浏览,秘书见他无动于衷,试探问他要不要趁机出手,将夫人抢回来。

  "抢什么。"

  秘书一愣,"夫人现在过得并不快乐,乔苍显然不懂珍惜,夫人受了委屈,这时她一定最需要您。"

  **深淡笑,"他不会,他的确是无情浪子,可这事,九成是假的。"

  秘书不解,还想辩驳,被他抬手制止,"我有数。"

  秘书只得告退,抵达门口还是心有不忍,回头问,"周总真舍得吗?"

  **深翻页的指尖一滞,悄无声息佝偻,蜷缩,捏紧,舍得吗。

  当然不舍得。

  **角是什么地方啊,他亲眼看着多少卧底死于暴露,多少警察死于战火,那里就像一个巨大的熔炉,一年四季不间断燃烧着熊熊烈火,只要触碰,稍有疏忽,便焚烧得骨头渣也不剩。

  潜伏在缅甸毒窟中的七百天,他真的快要忘记自己是谁。

  他不敢照镜子,他只要看到自己那张陌生的面容,就会想起尖锐冰冷的手术刀割在脸皮上的剧痛,那细细密密的刀口被遮掩在粉底下,云南多雨,因此他总要撑着一把伞,他没有真面目,没有真实身份,漂泊而孤独,煎熬在杀机四伏的异地,他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除了那残酷的没有生机的使命,还有什么。

  若不是想回到何笙身旁,告诉她自己没有死,用力抱一抱她,亲吻她,他早就向磨难和死神缴械投降了吧。

  她是支撑他熬出头的唯一信仰,可他回来了,信仰磨灭了。

  乔苍未曾体会过这万箭穿心之痛,他赢了,他赢走的不只是**深的妻子,更是他的全部风月。

  何笙临近中午乘车去往市中心,她记得乔苍喜欢特级金骏眉,而家里的茶叶罐空了,只有达盛堂那一家的最好,除了那一家味道都差些,达盛堂紧挨糕点铺,新出的枣泥水晶糕,何笙瞧了一眼再也挪不动步子,硬生生挨了半个时辰才买到一份。

  她分隔开茶叶和糕点,以免被烫熟失掉口感,正想往对面走,一辆疾驰的红色跑车横漂在她面前,猛地一踩刹闸,刺破耳膜的尖响惊了何笙,她险些扔出手里的袋子。

  驾驶位车窗缓缓摇下,墨红色的玻璃后,露出一张精致而张扬的面孔,她轻启朱唇,声音也带了几分炫耀,"何小姐。"

  何笙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面前春风得意的女人,是梁蘅芷。

  她让宝姐调查过她,倒是没什么特殊见不得人的污点,只是情史颇多,场面上非常玩得开,她朋友手中有不少她和男人的艳照,乔苍近来与她极少接触,不知是失了兴趣,还是其他缘故,她忽然出现并不在何笙意料中。

  她迅速冷静下来,皮笑肉不笑点头,"原来是梁小姐,我还说谁这样不懂事,连我的身份都不知道,既是从小被宠得娇纵无礼的梁小姐,我就了然了。"

  梁蘅芷听出这番奚落,但没有气恼,她手托腮伏在窗口,笑吟吟说,"何小姐已经如此凄惨了,谩骂两句撒气我自然不往心里去,随你怎样说。不过哪是我不懂事,现在特区人尽皆知,乔太太又要下堂了,我怎么喊得出口,万一你觉得我嘲讽挖苦你呢。"

  何笙心口发涩,果然坏事传千里,她竭力克制自己,一派风平浪静,"梁小姐如此愉悦,我还以为那女人是你呢。都不是赢家,你何来脸面。"

  这话让她有些不痛快,梁蘅芷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我有家世,有手段,莺莺燕燕岂能入得了我的眼。乔苍厌倦了你,对那些女人玩一玩罢了,最后到底是谁的,总归不是何小姐的。"

  何笙饶有兴味拨弄着爱马仕的铂金扣,在洒落的阳光中,硕大的琥珀色宝**彩熠熠,像极了波斯猫的眼球。

  "前一任乔太太和梁小姐同样家世显赫,手腕高超,她父亲还对乔苍有知遇之恩呢。可惜结果怎样,她坠楼血溅的场面,梁小姐怕没看到。梁家有钱有势,不过在白道而已,也不可能敌得过昔年珠海第一大户常府的势力,可见身家背景只能锦上添花,不能力挽狂澜。"

  "周部长在广东官场只手遮天,除了我父亲,谁也不能制衡他,这就是我的筹码。何小姐是我一大劲敌,我正愁是以静制动,还是步步紧逼呢,不想有旁人替我铲除你,我只等着料理她就是,她可比你更容易解决。"

  梁蘅芷撂下这一句,笑眯眯摇上车窗,她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何笙被梁蘅芷刺激得忐忑不安,心慌意乱,她吩咐司机开车去盛文,她满脑子都是那个被乔苍金屋藏娇的女子,完全没有意识到,司机一只手偷偷隐匿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发送的短讯。

  乔苍接收到这条信息,眼角顿时浮出一丝笑,他正在放映室观看昨日中澳购船的签约仪式,忽然不可自制笑出来,惊了在座其他人,纷纷发毛打量他,二股东小声问乔总有什么问题吗。

  他挑眉说很好,没有问题。

  声音内神采飞扬,似乎非常高兴。

  二股东点头,目光不着痕迹扫过手机屏幕,乔苍恰好有所防备反置,他一个字都没有看清。

  客户部的十几名高层与两位股东在乔苍时不时的几声笑中,毛骨悚然熬过这四十分钟,他们都万分惊愕,一向不苟言笑,严肃至极的乔苍,原来也有这样面目。

  仪式流程播放结束后,乔苍片刻不停留起身往门外走,秘书紧随其后,他声音清朗,"家里的夫人吃醋了,要来兴师问罪。"

  秘书闷笑,"夫人总算撑不住了,她真是够镇定,这么多天不闻不问,寻常女子哪里忍受得住。"

  乔苍与何笙,从七楼擦肩而过,他走楼梯,她乘电梯,两扇门打开的霎那,他恰好转弯,就此交错。

  留下的秘书在门口等她,语气故作惊讶,"夫人,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去楼下接您。"

  放映室内的高层陆陆续续走出,看到她颔首鞠躬,她一一还礼,等到人离开差不多,她蹙眉问乔苍呢。

  秘书笑说乔总刚离开,好像是去...

  他装作想不起来,掌心拍打额头,半响才恍然,"见邹小姐。"

  他话音才落,脸色惊变,再想掩唇已经来不及,何笙握了握拳,拨弄开电梯外等候的正要进入的高层,直奔一楼。

  这些人面面相觑,不解发生了什么,一个目睹何笙全盘表情的女高层灵机一动,她拔高腔调说怕是要一场大战吧,乔太太和乔总结婚快一年,她何时来过盛文,怎就赶在这风头上了?还不是听到流言,那股子蛮劲儿唆使的。

  何笙冲出电梯,飞奔至楼外,乔苍的宾利刚好驶出停车场,但速度非常缓慢,她一边遮掩自己,一边抵达路口麻利开门上车,吩咐司机跟上前面那辆,司机愕然,"这不是乔总的车吗?"

  何笙说别废话,让你跟就跟。

  乔苍透过后视镜对她一切行动了如执掌,唇角噙笑,加快速度没入车流,既不甩掉她,也不让她跟得那么轻松。

  快要抵达目的地,乔苍忽然一闪,趁黄灯拐进旁边一条路,而与此同时,又有两车停在这一端,堵塞住去路。

  何笙急得脸色潮红,她问还跟得上吗。

  司机凝眸锁定车尾,看了眼灯,"路口不大,13秒,乔总开得不快,应该可以。"

  何笙用力抓紧椅背,真皮在她的指甲刮磨下,簌簌斩落,"你有妻子吗。"

  司机说当然,还有一双儿女,乔总不亏待下属,日子过得还可以。

  "你有过背叛的念头吗。"

  司机怔住,他片刻后有些不好意思说,"天底下的已婚男人,都有过艳遇的幻想吧。只是这机会未必能掉到头上,资本不够,怎会有这美事。"

  何笙舔了舔唇,"如果资本足够,你推得开投怀送抱的女人吗。"

  司机说婚是一定不会离,毕竟还有子女,只是推开...恐怕不能。

  她不再吭声,面容恍惚惆怅,灯光变绿后,司机疾驰跟上,宾利的影子还能隐约窥探一些,但似乎停下了,越来越近,直到咫尺之间,何笙按下车窗,映入眼帘是一家新式餐吧,装潢极具格调,整体呈银白色,不过地点不醒目,在南北大道的背后,一个狭小的西路口。

  里面客人不多,桌子都空着,隔着一扇镌刻满花纹的宽大玻璃,她仓皇窒了呼吸。

  橱窗中相对而坐一男一女,男人正是乔苍,他穿着早晨离开时的金色西装,时不时为女人夹一点菜,清淡而温和的笑容溢满脸孔,对面的女子只露出半副侧影,何笙想要看清,可角度怎样都不能,这个女人她从未见过,但她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邹小姐,将她的婚姻,她的生活,搅乱得一塌糊涂,天崩地裂的女人。

  她打败了毒辣的沈姿,打败了阴险的常锦舟,打败了这觊觎的千千万万的妖精,怎么就毫无征兆的,输给了邹小姐。

  完全措手不及。

  她知晓时,已经没了转圜余地。

  乔苍似乎说了什么,女人眉眼弯弯,笑得璀璨,她修长纤细的身姿,在一袭驼色衣裙的包裹下,玲珑有致,散发出成**人的风韵,她大约三十出头,不年轻,也不水嫩,或者是一个少妇,但一定不是姑娘。

  她探出手臂,搭在乔苍肩膀,轻轻推搡了下,两人一同笑出来。

  这一幕令窗外的何笙心如刀绞,司机喊了她两声,她都充耳不闻,直到后面的车辆再三催促,司机不得不驶离,而何笙的目光则长久呆滞的定格在玻璃上。

  橱窗内一闪而过的人影,邹小姐合拢窗纱,抵挡住外面刺目的阳光,她恰好看向方才汽车停泊的地方,只有淡淡的烟尘,在空气中旋转飞舞,诉说着那曾有过谁。

  她托腮喝了口苏打水,"这样的惊喜,一般女人恐怕承受不住。"

  乔苍似笑非笑,"是吗。"

  "女人很坚韧,也很懦弱,她所有的美好设想,被打破的时刻,她可能绝望到自杀,也可能强悍到反击。"

  "她是后者。"

  乔苍想到何笙别扭到不行,还不肯说的样子,唇角的笑容便怎样都挥之不去,邹小姐叉住一块西兰花,"我记得你以前不爱笑。许多人看到你第一眼,都不想再接触,他们觉得你很危险,是一种会被你玩死的恐怖。"

  乔苍蓄满红酒,"那你呢。"

  邹小姐说我不爱你呀,你也不爱我,我们没有感情的交集,若不是你这次需要我为你设计婚纱,你哪里想得起我。

  乔苍微微偏头,柏油路被阳光蒸腾出浓稠的热雾,他指尖晃动着高脚杯,这么多年他虽不说,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何笙的美好与狠毒之下,也有一颗娇弱心肠,心肠被世道凉薄阴谋物欲包裹,竖起了利刺和铠甲,可只要耐心剥离,总会露出鲜红的肉。

  他曾身陷重重危险,连自己性命都朝不保夕,他的风光背后,掩埋着刀尖舔血的黑暗。

  他无法承诺,多少次冲口而出,那句我娶你,跟了我。都在他的权衡与克制下,苦涩咽回。他曾在无数个夜晚,将车停泊在**深的别墅外,他仿佛偷窥者,凝视那扇窗口中何笙对另一个男子的笑。

  那笑多妖娆,多温柔,正是这份妖娆和温柔将他击碎,他拼了命要夺取,要闯荡,闯到他有足够能力,足够筹码,向所有试图打败他的人宣战,掌控他存在的世界所有阴暗、厮杀、算计与成败,才去掠夺她。

  他绝不会让她跟着自己颠沛流离,亡命天涯。

  她不过二十三岁,她也有梦。

  她从未走进过婚礼殿堂,更从未做过谁的新娘,**深只给她一纸婚书,她便感激涕零,连爱与恨,生与死,都因他委曲求全。

  她有时嚣张的模样,让他恨得牙痒痒,他想过打残她,让她不能离开他的视线,囚禁她一辈子又如何,至少他不再担忧,这个女人会从他的世界飞走。

  他举起长刀,红了眼睛,最终还是放下。

  她明媚得意,伶牙俐齿,是那么可爱,他倘若折断她羽翼,这爱太残忍。

  他转过头,饮了口酒,他期待,也幻想,她穿上婚纱的模样。他要给她所有男人都未曾给过的,他要将**深的印记,从她心上狠狠拔除,再不能复燃。

  在他失神时,邹小姐接了一通电话,她挂断后说,"婚纱已经缝制好了,你什么时候要。"

  乔苍说明日。

  邹小姐掐算了时间,"哟,这么仓促?你挺着急娶她呀。说来听听,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好,让你连她嫁过人都不在乎,乔老板也是天之骄子了,不委屈吗?"

  乔苍放下酒杯,将一块雕琢得极其精致的胡萝卜沉入杯底,酒水在撞击下冒出气泡,一层层,一片片泛动。

  "在她之前,我曾想过有朝一日把我征服我的女人,会是什么模样。遇到何笙以后,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邹小姐笑问,"她贤淑吗?"

  乔苍摇头说不,一点也不。

  她问那她听话吗。

  他眼眸漾起更浓的笑,"她喜欢和我唱反调,喜欢算计我,激怒我,还喜欢招惹别人。"

  邹小姐喷出几滴水,"怎么会有这样不安分的女人?然后呢。"

  乔苍说然后,我就要在她毫无知觉下,为她解决后患,护她从风波里安然抽身。

  邹小姐更惊奇,"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何笙曾替姐妹儿出头,搞残了一个床上没轻没重的商贾,对方何止经商,和白道的爷也有牵扯,乔苍得知对方要趁**深出差把何笙绑了**她,算作教训,他安排了十几个马仔,直接在路上料理了对方,打断一条腿,对方找到后台,对盛文的财务施压,好不容易谈妥的土地局指标,也被划掉。

  乔苍打人在先,不能动用白道的人脉平息,他干脆没出声,任他们占个上风,可对方不依不饶,非要他交出何笙,这下激怒了他,他直接绑了后台的情妇,扒光衣服丢在狼狗窝里,和那白道的爷彻底结下梁子,诸如此类的麻烦,乔苍为何笙擦过不知多少次,这些她一无所知。

  他喉咙卷着酒水轻轻翻滚,"她所有刁蛮,恶毒,惹出的祸乱,在我眼中都不是错,更不是罪,仅仅是风月里玩闹的计谋,小女人的任性。世人辱她,恨她,才是我认为的错,只要我知道,都不会留。看她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很厉害,无所不能,她会非常快乐,得意,这不是很美好,她知不知道并不重要。"

  邹小姐恍然,也错愕。

  什么是风月,什么又是情爱。

  世间男子肤浅的甜言蜜语,在乔苍面前,似乎都不攻自破。

  那么污浊,可笑,苍白又虚伪。

  何笙最终没有等到他回来。

  饭菜热了冷,冷了热,都失了味道。

  她坐在床上整整一夜,天亮才昏沉睡去。

  次日傍晚保姆给乔苍的秘书打电话,对方支支吾吾,说今晚恐怕还是不回,让夫人与小姐早歇息。

  保姆说明日是小姐的百日宴,先生是否定了酒席,地点在何处。

  秘书似乎推开一扇门,他留下一句还不知,便仓促挂断。

  何笙一言不发,抱膝坐在地毯上,有些死寂。

  保姆怜惜,爬过去,轻轻唤夫人。

  她别开头,"去忙吧,我困了。"

  保姆急得咬牙,"先生到底在想什么,小姐是他亲骨肉,他怎能这样不上心。难不成外面的女..."

  她察觉失言,立刻住口,何笙闭上眼睛,仿佛早已睡去。

  第三天下午,保姆也忽然不见了踪影,她将哭闹的乔慈从婴儿床中抱起,阿六拿钥匙打开门,也没来得及换鞋,径直走进客厅,"夫人,苍哥约您去见他。"

  何笙拿着奶瓶的手微微一抖,"见什么。"

  阿六搔了搔头,一脸为难,生怕自己说漏,都不敢看她,"您去了就知道,苍哥没和我说这么多。"

  早晚都是一场狂风暴雨,她选择的路,只能自己面对。

  何笙不言不语,平静喂乔慈吃饱,轻拍她打嗝儿,保镖将孩子接过去,抱上二楼睡觉。等客厅内空空荡荡,只剩下她和阿六两人,她缓慢侧过脸,望向落地窗外的草坪与池水,语气波澜不惊,又凄凉入骨,"他是不是厌倦了。"

  阿六咽了口唾沫,没吱声。

  她踉跄起身,脚底像是踩在轻飘飘的棉花上,毫无重力支撑,她摇摇晃晃,"我去换件衣衫。"

  阿六一把扶住她,将她往门口拖,"不用换,就这样挺好。"

  何笙其实想要打扮下,哪怕物是人非,她总要靓丽些,才会不那么遗憾。

  她输了吗。

  她不认输。

  她不曾输给谁,只不过输给了太诱惑的风月。

  她迈下台阶的时刻,放缓了步子,穿梭过长长的落满花叶的庭院,有些颤抖仰起头,这南城的春日啊,阳光真好。

  她扯出一丝笑,"他在哪里等我。"

  阿六打开车门,护送她进入,"我也不认得,只知道怎么走。"

  何笙浑浑噩噩被他载着行驶了将近两个小时,阿六似乎赶时间,开得飞快,她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车终于靠着路旁停泊,阿六跳下去把她搀扶走下。

  从南向北浮荡而过的晚风,掠过她眉眼和发梢,她猜不透即将面对什么,是支离破碎的分裂,还是一场大梦初醒。

  不远处伫立在草坪中的,是一栋由基督教堂改建的西式礼堂,此时沐浴在黄昏后的阳光中,晚霞仿佛斑斓艳丽的油墨,在天际晕染溢散,摇曳出绵延不绝的涟漪,投射下五光十色的波纹将这栋椭圆形的礼堂变得虚幻而朦胧。

  她四下看了许久,"到了吗。"

  阿六说就在这里,苍哥等您呢。

  何笙对这一幕有些愕然,她隐隐感觉到不对,但说不出哪里不对,总之先前弥漫在她心头那股强烈的崩溃的忧伤,莫名其妙拂去了。

  对一切毫无所知的她随着阿六往深处行走,两旁树木摇曳,高耸入云的庞大树冠点缀着层层灯海,她看到隐匿在白纱后的花簇,看到圣洁的白色的喜纸,却唯独看不到半点人影,她脚下迟疑,问阿六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阿六伸手指礼堂,久违的黄毛站在门口,破天荒穿了一身红衣,人模狗样系着领带,格外喜气,他拿着对讲机不知和谁说话,看到何笙出现迅速收起,敲了敲礼堂的门,里面鸦雀无声,他尖着嗓子干咳,保姆忽然从门缝内挤出,她手上托着一件长长的折叠整齐的婚纱,在向何笙走去的路途中,陪伴的两名侍女各自捏住婚纱两角,在半空中铺陈抖开,那是一件这世上最瑰丽奢华的婚纱,精致到想要落泪,似乎美梦都不足以幻想勾勒出它美轮美奂弥足珍贵的轮廓。

  何笙彻底愣住,喉咙顷刻哽咽,再也说不出什么,她四肢百骸都麻木僵硬,任由侍女拉到树后的花圃中,为她穿衣,盘发。

  她看不到自己的样子,身后的保姆喜极而泣,她说夫人很美,再也没有比您更美的新娘。

  新娘。

  何笙仍不能清醒,她问我是新娘吗。

  保姆点头,"先生这份心意,已经准备多日了,亏了他瞒得紧,我也是中午刚知道,否则看您那么失落难过,我一定会说漏嘴。"

  侍女掀起拖地的裙摆,保姆搀扶她,走向那扇缓缓敞开的门。

  黄毛一蹦三尺高,大喊新娘子来啦!

  里面骤然人声鼎沸,再也不是那般静悄悄,身后数百英尺的草坪上礼炮齐鸣,无数热气球腾空而起,漫山遍野都缀满五光十色。

  一瞬间何笙失去了所有反应,包括呼吸,她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能,她大约是痴傻,是疯了吧。

  这从地狱到天堂,从绝望到惊喜,她做好了死在他面前的准备,却不想乔苍为她书写了这样崭新而美好的人生。

  在遥远的数十米外,是那个长身玉立等待她许久的男人。他穿着银灰色燕尾西装,系了酒红色领带,手持洁白的捧花,在众人拥簇之中笔挺伫立,如此玉树临风,英俊翩翩。

  他仿佛天边星辰,仿佛一轮半弦月,他不能容纳任何人,唯有她。

  他眼底是浓烈的笑意与深情,他不再暴戾冷漠,他摘下这世上所有的温柔,尽数装饰他面孔,他不言不语,却胜似千言万语,这人山人海的观众席,这奢华如水晶城堡的礼堂,都是她梦寐以求,却从不敢奢望。

  她难以置信,这条洒满玫瑰的红毯,这随风摇曳、垂下水钻珠帘的长台,那一头真的是他。

  东南西北四扇门彻底敞开,礼堂外的草坪,层层叠叠的灯光如同海浪,延伸到望不见尽头的远处,白纱散尽,一簇簇百合与合欢从花台升起,仍是无边无际铺天盖地,那惊心动魄的美,令人窒息。

  当乔苍看到,看到何笙眼底的晦暗,淡漠,忧伤,甚至死寂,在整个繁华似锦,圣洁优雅的殿堂出现她面前时,变得柔情百种,神采飞扬,他露出一丝笑,潮水般的彩带灯花从她头顶簌簌飘落,她置身在一场梦的尽头,他爱极她这时的妩媚,懵懂,他甘愿倾尽所有,摘星捧月,容她一世都欢喜如此。

  何笙在两旁宾客的欢呼与掌声中彻底哑了声息。

  她想她穷尽一生,寻遍天下,都不会再遇到如他这般的男子。

  他最毓质风华,英朗潇洒,最令人不可自拔的模样,都在这一刻了。

  她一步步向他走去,弥漫的花雨遮了她眼帘,他模糊不清,而她灿若桃李的脸却在他眉眼间被放大,他原本该等待,可他忽然等不及,等不及拥抱这个女人,他迈开步子,惊了黄毛,他伸手要拉,可是没拉住,急得跺脚,"这他妈!"

  乔苍在所有宾客瞩目下,一把将何笙抱起旋转,长长拖地的婚纱在风中飘荡,摇曳,飞舞,她搂住他脖子肆意娇笑,她触摸到了天花板上的水晶,珠石,她触摸到那捧花,触摸到他好看的脸孔。

  她忽然落泪,微微花了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明天还是9点~~一长更,晚安姐妹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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