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情似故人来_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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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情似故人来

  我跌坐在冰凉的地上失神,静悄悄的回廊不消片刻,又传来一阵轻细脚步声,停在这扇门外止住,没有立刻现身,男女窸窸窣窣的低语后,人影晃了进来,萨格换了一件干净利落的黑裙,衣领竖起遮住精致的下巴,露出两瓣艳丽红唇。那名心腹站在屋檐下等候,她缓步靠近我,脚掌滴答淌落着雨水。

  她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门在风声里摇摆了几下,她用一只脚固定住,让出一条水痕斑驳的路,我凝视外面混沌一片的空气,没有反应。

  "何小姐待上瘾了,不想走是吗。"

  我所看到的萨格,精明强势,妩媚邪恶,她善于作战,也善于排兵布阵,是非常可怕的女人,强劲的对手,但直觉告诉我,我所看到的还远远不够,一个能成为毒枭的女人,一个令泰国数千毒贩心服口服,忠贞追随了十二年的女人,她的阴暗与残暴或许比我还要高深。

  我心底对这样一盘棋局已经了然,我故意狠掐自己一下,顿时疼得红了眼睛,我抬起头射出一缕苍凉愤恨的寒光,"任何人不会永远得意。"

  "当然,何小姐在广东身份高不可攀,不知有多少人想对你说这样的话,没想到在**角成真了。"

  她倚门发笑,"曾败在你手下的那些权贵,知道你现在的下场,会不会感激我。"

  我眼眸里有晶莹秋波在闪烁,我扶着墙壁起身,掸了掸裙摆上的灰尘与褶皱,仍保持自己的骄傲与矜贵,"其实你的计谋一点也不高明。你在贩毒市场的铁腕凌厉,在风月情事上还差了火候,若不是乔苍一直怀疑我,而我也的确和五哥纠缠不清,他盛怒之下相信了你,过后冷静你也逃不过他的怀疑。"

  萨格不以为意,她撩拨着漂亮的金色卷发,"胜负已定,有些计策管用就够了,何必计较高明不高明。你这么了解男人,就该知道男人最厌恶什么,女人犯了怎样的错,会被彻底打入永不饶恕的地狱。"

  我一言不发,沉默走向淅淅沥沥的雨幕,在我经过她面前时,她葱白纤弱的手搭在我肩膀,倾下身欺压我,"难过吗。对于乔苍,我最初做了两个准备,要么我无法引诱他上钩,那么他就是我的敌人,我会先取了你性命祭祀我男人,你丈夫欠我的,我让你来还,再与乔苍斗个你死我活。要么他上了我的钩被我征服,我得到他,自然就不会触碰他的逆鳞,曾经的旧情人我放过又何妨。他能给我的,比取你一条性命更痛快。你完好无损,我仍让他爱上我痴迷我,不是更有意思的事吗。"

  她说到这里顿住,指尖挑起我下巴,逼迫我面对她,她凝视我的脸,不施粉黛清秀如芙蓉的脸,她微微怔了下,似乎直到这一刻才真正见识我的容貌。

  她不再笑,也不再侮辱,脸色变得很阴沉,充满了揣测,心腹看了眼腕表,提醒她时间到了,萨格松开捏住我脸的手,我面无表情迈下回廊,走向深重的夜色里。

  我穿过马场找到铁门,在这里等我的保镖将没电的手机和坤包还给我,我接过后,一侧栅栏内驶出一辆黑车,车头闪着刺目的白光,朝我的方向极速驶来,在几乎要撞上我时,仍没有减速的征兆,我本能举起一条手臂挡在额前,扑面而来的劲风拂乱我的长发和衣裙,车头触到我纷飞下摆的霎那,猛地急转弯,发出刺耳尖锐的摩擦响,冲向了风雨中的路灯杆子,司机匆忙踩了刹车,萨格坐在后厢颠簸摇晃了几下,乔苍死死把控方向盘的手在车停稳这一刻缓缓松开。

  他维持弯腰的姿势许久,目光冷硬盯着司机,司机被他震慑住,透过后视镜看向沉默的萨格,结结巴巴解释,"路上都是雨水,太湿滑了,车胎轨迹不好掌控。"

  乔苍一言不发,他沉寂如深海的眼眸,定格在司机急于辩驳的脸上,像凌厉的刀子般狠狠割下去。

  萨格握了握他的手,"他不是故意。"

  乔苍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他重新坐下,侧过脸意味深长看萨格,"他不敢,你敢吗。"

  萨格平静无波对答如流,"你都已经是我的了,我斩尽杀绝又何必。反而让你觉得我不如她好。"

  乔苍嗯了声,他手指在她脸上金色的碎发拨弄,"你的试探,到此为止。她死活与我无关,但最好不要徒生是非。"

  萨格挑了挑唇角,"雨还在下,山路难走,要不要安排一辆车送何小姐下山,或者就乘坐我们这一辆,顺路捎她一程。"

  乔苍并没有透过车窗看过来,他沉默凝视前方,薄唇微微阖动,"不用。"

  萨格脸上的笑容这才彻底洋溢出来,她合拢玻璃,偎在乔苍肩膀,仰面唇挨着他耳朵肆意嬉闹什么,这辆车从我面前扬长而去,溅起飞扬的泥点和碎草,很快消失在漫漫夜色中。

  我凝视留在泥污中的车辙失神了半响,仓促笑了几声。

  雨水中的马场泥泞难走,我无数次跌倒,又无数次爬起,身上每一寸都是污水和泥土,我不知自己踉跄行走了多久,才终于看到了公路,看到了农家。

  我倚在一条溪流旁喝了点水,等到雨停,凭着记忆中的路线下了山,天蒙蒙亮我回到金莲花酒店,迎面撞上带了几个马仔正风风火火要去寻我的阿石,他看到一身狼狈的我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何小姐?"

  我极其疲倦嗯了声,他送我上楼,在房间中问我阿碧在哪里,我说最迟明天中午,她一定回来。

  他看了看我被荆棘刺破的裙摆,"这几天您遇到了什么麻烦,用不用召集兵马解决?"

  我进入浴室,关门的一刻说,"不急,等时机。"

  我洗了澡睡到午后,醒来吩咐阿石联络二堂主,让他在上次的茶馆等我。

  我换了衣服乘车赶到,直奔靠近窗子的老位置,我在二堂主对面坐下,开门见山说,"我和萨格撕破脸了。"

  他大吃一惊,"生意的问题还是?"

  我斟了一杯茶水,"新仇旧恨。"

  他蹙眉沉思,"萨格的残暴不逊色男人,也是锱铢必较的主儿。一旦被她盯上,怎么都逃不过一场恶战。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省得慌了手脚。"

  我眼前闪过乔苍的脸,什么也没说。

  喝了这杯茶水后,我缓过精神,问他萨格在**角的情况。

  二堂主说,"泰国毒贩每年在**角盈利数亿,对于泰国政府而言,如果**流入不是本国市场,他们根本不插手干预,萨格几乎就是明面上在做这件勾当,她会和政府分割所有的贩毒利润,所以泰国境内、官场就是她的护身符,**角风头紧,她会立刻引渡回国,等风头过去再回。一个有白道做依靠的毒枭,威慑力不可估量。不仅如此,萨格的军火库储备了十几颗炮弹,等同于半个导弹的释放量,一旦拉线,甚至可以踏平**角的三分之一。"

  我惊了一身汗,不受控制从椅子上站起,仓促猛烈间掀翻了桌子,茶盏香炉四散坠地,碎成了瓦片。

  "她这样厉害。"

  "何止。"二堂主挥手示意小伙计将地上收拾了,换一壶新茶,一鼎新炉,"萨格也是神枪法,她在泰国做过射击运动员,后来被上一任毒枭看中,收做情妇,一直混迹毒窟,她的反侦心理和能力都非常过硬。这里的反侦不是对云南缉毒警,而是对所有同行,想要算计她很困难。"

  我以为我的军火是**角几国毒枭里最多的,我也以为有这个做保障在这边将战无不胜,没想到萨格竟拥有等同半个导弹威力的炮弹,缉毒条子和她硬碰硬都讨不到便宜,在中国大威力炮弹不允许在人口密集的地区使用,而云南的自然资源和人口都非常丰富,一旦投入是大规模的毁坏,根本不可能与萨格对抗,难怪她如此嚣张。

  我让二堂主递给我纸和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现在**角的格局,顶级毒枭是乔苍,萨格。老K有些衰势,在二级毒枭中和红桃A并驾齐驱,剩余有地盘有势力能单打独斗的,柬埔寨老猫,新加坡阿文和老挝的胡爷。萨格与胡爷是一条船上的,我和老K目前在合作,选择老K便要舍弃红桃A,最好的结果就是把三级毒枭里的两个再收一个过来。"

  二堂主看清我的意图,他迟疑许久为难说,"何小姐,为了保全,不如我们退出**角的争斗。珠海那么多生意可以做,毒枭干不干,这些兄弟也不愁吃喝。我们还是跟您回广东。"

  我看着他笑,"到了如今,还退出得了吗。连乔苍都不能控制的局面,他尚且走一步看一步,我怎么做得到。"

  只要在**角沾上了贩毒**的边儿,根本不可能安然无恙逃脱。尤其在萨格盯住我,而老K也把我纳入盟友的今时今日,失去乔苍的保护,我连出境都很难。

  何况黑狼这个谜团解不开我不甘心,容深不论生与死,他都曾困顿在这片地狱殊死挣扎伤痕累累,那些害过他的人我一定要铲除。现在乔苍与萨格勾结在一起,无论是假戏真做,还是另有打算,捅出麻烦也不可避免,好歹我还能用公安部长夫人的身份压一压云南的条子,为乔苍拖延时间,黑道我能耐不够,驾驭白道我还有点面子。

  我用一片桑叶拨弄着茶水里的沫子,"十九个月前,特区周局长死在**角,参与交火的都有谁。"

  二堂主凝眸回想,手指捻了捻,在掐算人头,"萨格的人,老K的人,赵龙的余党也有不少。周局长带了一百多个骨干条子上山,一是想摸清贩毒路线,抓获毒枭,二是想捣毁藏毒的地洞。"

  他顿了顿看我反应,"最后死,是死在乔先生和常老的人手里。"

  我晃动的腕子一滞,"你动手了吗。"

  他摇头,"咱这边出动了一支二十五人的队伍,九成都是乔先生安排的,当时他身边一个条子都没有了,都覆灭了,这伙人捡了个便宜,是在周局长已经不行的情况下,堵死在山路里。"

  我深深呼吸一口气,"他们在哪里。"

  "乔先生派出的马仔在景洪一栋要拆迁的居民楼里,就是专门做杀手的。他们染了很多人命,都是主子吩咐去干,出了事儿顶包,乔先生给家人养老。常老的马仔在这事之后,被常老自己灭口了。"

  常秉尧的确要灭口,否则他怎么敢纳我做六姨太,这些指证他的污点一日不除,他都不能在我床畔高枕无忧。

  我和乔苍闹翻脸,他把我踹了搞上萨格,**角几乎都知道我这个旧爱垮台了,精明的萨格却半信半疑,不如我再添一把火,彻底让她相信,一箭双雕。

  我眼神示意二堂主凑过来,他偏头将耳朵对准我的唇,我四处瞟着,压低声音说,"你带几十个马仔,深夜去那栋居民楼把乔苍的人绑了,绑去景洪我们的地盘上。"

  他一愣,"这事一旦做了,您和乔先生可就水火不容了。"

  我说当然,我和他已经反目为仇,我栽他跟头是为了出口气,只管做就是了。

  他问我把人绑了怎么处置,我咬牙冷笑说,"规矩是什么就怎么弄,活埋也好,火烧也好,喂山野里的畜生也好,总之这事我不知情,更没插手,是手下人为了讨好我擅自做的。**角毒贩的人命比草芥还不值钱,就当杀鸡了。"

  二堂主说明白。

  他起身吩咐茶馆门口的马仔去办这事,他交待清楚后,雇佣了一辆观光的洋车,车夫刚刚送一位夫人出街,又折返回来,二堂主给了他一张钞票,指了指我,"送我们小姐出南路口,在槐树底下停。"

  我给伙计结了账离开,洋车轧地,车夫正要上前搀扶我,一名西装革履的保镖从角落处走来,他非常恭敬弯腰,"何小姐,我们主子等您许久了。"

  二堂主下意识摸向口袋,伏击在东南西北四街的马仔见状纷纷要包围过来,我抬手制止,他们这才停下。

  我从头到脚谨慎打量男人,"你主子是谁。"

  他似笑非笑伸出手,示意我看向斜对面车水马龙的长街,我顺着他指尖张望重重叠叠的高阁楼宇,在热闹的弄堂口发现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穿着修长的咖色风衣,头上一顶圆沿黑帽遮雨,半垂着头,无声无息,我只能窥探到他唇角燃着一根烟,轮廓很熟悉,又有些陌生,似乎我认识的哪个人,变了一副模样。

  他穿过人海茫茫朝我走来,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入水洼,溅起几滴积雨,他仍没有抬头,似乎失神,魂魄飘离到远处,那副高大笔挺的风姿摄人心魄,深沉如幽邃的海,直到他走近,近到我听见他在蒙蒙细雨中的呼吸,他才用指尖抽离了那根烟,抬起帽檐下藏匿的清俊面容。

  我隔着霏霏雨帘看清他脸孔,身体顿时僵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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