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回来我身边_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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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回来我身边

  黑狼的出现激起了我心底沉寂许久的弦,我疯了一般想念容深,想念那栋我们生活了三年的别墅,我已经一年多不曾踏入,他牺牲后那里成为了我的禁地,我没有颜面,更没有勇气,他音容笑貌,温度味道,他对我的好,对我的温柔,对我忘乎所以的占有,残留在每一处,像一个巨大的牢笼,一个被下了蛊咒的地狱,折磨我,撕裂我,惊醒我,我不敢触及,更不敢回忆。

  可我不得不回去一趟,我有重要事做,常府的秘密不能只我一人知道,一旦我发生意外,又将不见天日。

  我等了两天,总算等到时机,二姨太去医院产检,恰好常秉尧答应三姨太游湖,二姨太故意给她找不痛快,撒娇耍泼非要拉着常秉尧一起走,否则就不查,常秉尧对这个孩子很重视,生怕出闪失,自然依着她,这事惹怒了三姨太,常秉尧和沈香禾离府后,她整个人都气疯了,在屋子里摔碎了所有能摔的东西,还打了几个佣人,搞得上上下下噤若寒蝉,就怕被她抓去撒火。

  我吩咐阿琴到厨房告诉保姆我雨后染了风寒,熬一锅姜汤祛湿,这个消息立刻传遍,佣人背地里嘲笑说哪里是风寒,分明是两个姨太有喜,她觉得自己熬不出头了,急出一身火气,怕三姨太拿她开刀,躲着不敢出来。

  我没有理会风言风语,叮嘱阿琴代替我在绣楼搪塞一天,谁来也不要开门。

  我从九州港出发,乘轮船抵达蛇口港,出舱时不到十一点钟,市局的防弹特警车在甲板下等我,我摘掉墨镜,将红色风衣脱下,随手扔给为我拉开车门的特警,"马局长在吗。"

  另一名特警护住我额头,"在市局等您,刚结束一个会议,不方便来接。"

  车缓慢开出码头,沿着一条不平坦的沙路颠簸了几分钟,驶向宽阔的街道。

  我摇下车窗,凝望被阳光笼罩的摩天大楼,河桥与湖泊,离开这座城市整整三十五天,却好像离开了漫长的三十五年。

  我很佩服唐尤拉,她可以那么快适应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应付一群斗战胜佛般的女人,那栋深宅大院的绣楼,我熬过了许许多多失眠的深夜,每一块砖石,每一枚瓦片,每一丝月光,每一缕清风,都是我抗拒的,厌恶的,恨不得立刻打碎的。

  凌晨从绵延不绝的灯火中惊醒,我迫切想要逃,逃离这个无数女人渴望进入的囚牢,逃到我该回去的地方,可我知道不能,若不是不甘心,不认命,我或许已经投降。

  投降乔苍,投降情爱,投降荣华,投降我向左平淡孤寂的一生,向右风月情长的一生。

  继续战斗,和常锦舟抢夺男人,像打败沈姿那样干脆漂亮。

  唐尤拉爱慕奢华富贵吗,她不像一个贪婪的女人,她葬送了年华,岁月,青春,活在死水般的高墙内,她爱常秉尧吗,常府除了大太太,***女人真的爱他,即使大太太,也在等待与怨恨里所剩无几了。谁又不知道他仅仅在宠爱一个玩物,痴迷一副肉体,花枝招展生机勃勃的背后,何来一张真心面孔。

  我为了深仇大恨,唐尤拉又为了什么。

  警车停在市局门口,我跟随两名特警进入办公大楼,穿过一条冗长的审讯厅走廊,几名刑警认出是我,都十分惊愕,直到我从身边疾如风走过,他们才回味过来,立正朝我背影敬礼,"周太太好。"

  局长办公室两扇门虚掩着,中间露出一道缝隙,特警敲门通报了一声,马局长亲自走到门口,他看清完好无损的我,长舒一口气,侧身迎我进入,"周太太,我真以为这趟龙潭虎穴您有去无回。这一个多月我每天都叮嘱珠海市局密切留意,尽全力保障您安危。"

  我掸了掸裙摆赶路沾染的风尘,坐在沙发上,"我没打算让公安的人插手,常秉尧到底有多少势力,你们知道吗。"

  马局长一愣,我扬眉伸出三根手指,"我真遇到了危险,珠海市局倾囊出动,搭上半个省厅,也救不了我。我既然有胆量闯,就有几分自保的底气。"

  他给我沏了一杯花茶,放在我面前桌角,"周太太,您确实是女人里难得一见的狠角色。之前周部长还在世,女人的光环总会被掩盖一些,直到您独自面对险恶,男人在您面前也有很大的压迫感。"

  我握住他手腕看了眼时间,"长话短说。我带来一个好消息,常秉尧罪恶的大本营,我已经摸得差不多。常府即将被我搅得天翻地覆。"

  马局长有些不可思议,常秉尧多疑狠辣道上众人皆知,他把女人当玩物,绝不会失手栽跟头,更不可能有哪个女人在他眼皮底下兴风作浪,他问我有把握吗。

  "别的男人十成,他我只有五成。"

  马局长眼底的亮光熄灭了一点,我说,"如果真有那一天,珠海市局要借我两百精干警力由我指挥,你打个招呼,那边到处是常秉尧眼线,我不能亲自去。"

  马局长让我放心,只要到最后关头,两千也可以给。

  我起身走到办公桌后,拿起纸笔,将常秉尧书房里的陈设结构大致画出,标注了其中几个点,"桌下有一块镂空的砖,里面是保险箱,书架暗藏机关,用步枪打穿后才能进入触碰,这个我没有机会验证,但应该**不离十,你等我确切消息。"

  马局长将画纸接过,仔细看了一遍锁进抽屉,我留了一手,没有把壁画后的地牢说出来,因为那些东西不能落在他手里,我自己还有用。

  **角是容深葬身之地,参与暗杀围攻他的赌徒多达数十人,公安绝不会冒险招惹,我需要军火和人马,市局不给我,我只能自己夺,我猜测地牢藏匿的就是****。

  我穿好风衣端起有些冷却的茶杯,一边晃动茶水的香味,一边平静问他沈姿和周恪生活得怎样。

  "衣食无忧。周部长那笔抚恤金,按照您的吩咐,给了沈女士。"

  我往杯底加了一颗瓜子,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样东西,交融在一起,看上去不算丑,也很和谐。

  我喝了口茶水,将瓜子仁也吃掉,它们仍旧保留各自的原味,没有被沾染,被遮掩。

  我笑了声,容深不曾被我连累,他仍旧光芒万丈,很多年以后,广东省公安碑上,他依然是永恒璀璨的一笔。

  "我在香港成立了一个基金,你启动后通过融盛律师行的祁律师把其中三分之一交给沈姿,至于其余,我也不会独吞,但不是现在。"

  马局长听到我仿佛交待后事禁不住蹙眉,我立刻说只是未雨绸缪,我不喜欢超出我掌控的事,所以提前部署好。

  我笑着和他碰了碰杯,"你怎么忘了,乔苍是我为所欲为的底线,因为我知道他永远都舍不得不管我。"

  "只要您在他的分寸内,他确实是您最后一根稻草。"

  我垂眸喝光茶盏内的水,将杯底最后一滴残余泼在了地上,水滴像一朵云,幻化成不规则的形状,在几秒钟后干涸。

  "我即将打破他的分寸,因为我要的阻碍了他。有些路,最初走的时候,以为尽头是那样,而当真的走出一半,发现远远比自己预想要更可怕,更不受控制。"

  马局长说,"希望您最后不要走上一条歧路。和这些黑老大打交道,难保不湿鞋。"

  我笑着将杯子还给他,"江湖再见。"

  我行色匆匆离开市局,在无人的路口拦了一辆出租,直奔那栋别墅。

  窗外刮过烈烈风声,将我的裙摆和长发浮荡,我凝视道旁一闪而过的树木,想象中它应该是荒芜的。

  在枯萎了的岁月里,在熬过了漫长冬季的风声里,会无声无息凋零,残破。

  久无人烟,断壁残垣。

  我不曾卖掉它,我割舍不了。

  我和容深全部的故事,热烈的过往,都在那栋房子里。

  它静静伫立,历经风霜,也许会褪色,会变了模样,但不会消亡。

  我起先捂着脸沉默,后来终于克制不住,低低啜泣出来,司机从前面回头看了我一眼,递给我一张纸,告诉我新拆包的别嫌弃。

  我迟疑接过,他从后视镜说,"富贵人家的女人,那栋别墅区价格很贵的。"

  我一声不吭。

  "有钱有势的,还愁什么,我们天天温饱线挣扎,连哭的资格都没有,家里多少张嘴等着吃饭,社会又不会可怜谁。"

  他驶入一条停满豪车拥挤的长街,"越是你们***,越喜欢后悔。尤其是感情,离了老婆娶了二奶,男人都后悔,二奶有几个好东西啊,都是坑人的。"

  我握着那张纸,捏成一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停在二栋门口,指了指问我是不是这里。

  我回过神将车窗彻底摇下,记忆里那一株槐子树,靠着东南方的墙角,此时枝桠有些空,似乎不生长了,底下的石凳擦得干净,可摆在桌上一本泛黄的书,再也等不来拾起它的人。

  我神情恍惚推开门走下去,递给司机一张钞票,告诉他不用找。

  我仰起头,单薄的身体定格在午后明媚的阳光里,影子被拉得无限长,透过了墙。

  这座沉默的老城门,等了很久,等待风月,等待归期,等待不远万里而回的故人,此时茕茕孑立,了无生气。

  无数清晨,我趴在二楼那扇窗,送他上车,他总是禁不住透过玻璃看我,我像一只无人豢养的宠物,可怜巴巴朝他挥手,他眉眼闪过心疼,闪过不忍,大约他就是那一刻,意思到自己爱上我。

  无数黄昏,我还是趴在二楼那扇窗,或者等在庭院的石凳上,他的车才驶入小区,我连鞋子都顾不上,飞奔向他,他迫不及待让司机停,还没有停稳就走下来迎接我,我柔弱纤细的身体在他怀中还不如山上一颗野果,小得令他可怜,他问我等了多久,我打了个哈欠,撒谎说只有一小会儿。

  我屏住呼吸推开面前的铁门,嘎吱一声响,摇晃的枝桠被惊动,坠下一道斑驳的黑影,我下意识抬起头,眉眼打落一样东西,它敲击我睫毛,又落在我手心,是一枚凋零的叶子。

  不红,不黄,仍旧苍翠,可活不下去了。

  我胸口一疼,拿着叶子的手情不自禁按住心脏,半聋半哑的往事,失了声息,失了魂魄,失了回忆。

  我和容深温情的时光很少,他那么忙,常常忙得忘了回家,他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家,偶尔回去陪沈姿,我更是失魂落魄。我怎么想得到他只路过我人生三年,它就像沙漏,不给我任何挽留的机会。

  他是我的一场折子戏,一支江南小曲,一床温香软玉。

  以及大梦一场。

  美过,跌宕过,疯狂过,轰烈过,残忍收场,悲剧结束。

  我僵硬迈出一只脚,踩在落叶纷纷的青石路,里面一重门被推开,保姆端着水盆走出,她如往常一样将水泼向地面,在转身返回的霎那,她无意看见了我,她手里的木盆应声坠落,呆滞望了我许久,似乎有些不敢辨认,直到我喊她,她听清是我的声音,眼睛忽然间红了**。

  "夫人,是您吗?"

  我说是。

  她捂着嘴哭出来,我站在原地等了片刻,她控制好情绪,用身前系着的围裙擦了擦脸,朝我小跑过来,她仔细端详我的脸和身体,"夫人,您又消瘦了很多。"

  "前段日子闷热,吃不下。"

  她哽咽问我回来还走吗。

  我笑说走,一会儿就走。

  她搀扶我进屋,挨着花圃的落地窗合拢,另一扇敞开,白色的纱帘被丝线挽起,阳光很温柔,穿过玻璃洒落地面,我凝视那束光圈有些失神。容深休假在家里,最喜欢穿白色的衣服,衣领很高,袖绾也很长,都需要卷三折,他穿白色美好得不真实。安静坐在阳光深处,合上书朝我伸出手,问我还困吗,怎么睡这么久。

  此时沙发和椅子空空荡荡,没有他的身影。

  "你走后不到四个月,司机和保镖都离开了,只有我自己守。周局长生前对我很好,我儿女保命的钱是他借给我,他不在了,屋子时日长久会蒙灰,所以我始终住着,每天打扫,我想万一哪天夫人也回来住呢。"

  我握了握她的手,"多谢你,我总有一日会回来。"

  我走上二楼,保姆为我推开卧房门,屋子里没有潮湿的气味,很香,很干净。每一处陈设都不曾动过,和容深还在时一模一样,床头挂着我们的合影,在金海湾的摩天轮上,我笑着偎在他肩头,他还穿着没有来得及换掉的警服。

  我鼻头一酸,眼前大雾弥漫,我迅速别开头,再多停留一秒的勇气都没有。

  我走到窗子前,将玻璃朝一侧拉开,一丝沉闷的钝响,窗外的墙根,盘错着硕大的蜘蛛网,上面缠住一瓣落花,无声无息挣扎着。枯黄的窗柩下,雁子窝已经搬空,墙壁凋落瓦灰,这悠长陈旧的景物还不如消亡更干脆,它苟延残喘的模样,最让人心凉。

  它不该是这样。

  它原本生姿勃勃,原本有相守的人。

  我死死握住窗框,"有人来过吗。"

  "马局长和王队常来,副市长和太太来过一次,在灵堂上了三炷香,是清明的时候,其余人都没有。"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官场最是阴暗凉薄,容深是为正义而牺牲,他死得光荣磅礴,尚且落到这样凄凉的局面,如果他死于一场不堪的事故,他连墓碑都不会被虚伪的世俗容下。

  忽然一阵萧瑟凉风灌入进来,头顶的枝桠沙沙作响,藏在深处最娇嫩的叶子禁不住摧残,被风卷下树干,缓缓蔓过我指尖,掌心,最终坠落窗外潮湿的泥土。

  特区也下过雨,还是很大一场雨。

  我说,"秋天了。"

  "是立秋了,不过南城温暖,不会冷,叶子禁不住猛烈的风吹雨打,才会凋零这么快。"

  她顿了顿,"我为夫人泡杯茶水,您稍等。"

  她转身离开,将门虚掩上,我探出身本想关窗,眼角忽然瞥见后院伫立在鱼池旁的人,我心里一颤,夺门而出。

  熙熙攘攘的林荫,摇摇晃晃的尘埃,他欣长清冷的身影交错其中,指尖的烟蒂熄灭,还未曾扔掉。

  他身上是风尘仆仆的倦意和沧桑,不沾染灰尘,却沾染了寒意,脸孔冷峻深沉,我不知他跟了我多久,还是一直在这里等我,他知道我会来,即使我畏惧,我懦弱,我终究还是舍不得过门不入。

  "你怎么在这里。"

  他丢掉烟头,举起手臂挥出极其潇洒的弧度,闪烁着银光的打火机被他扔出很远,没入树梢,没入云朵,没入金色的光芒,一下清脆水声响起,似乎坠进湖泊。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侧过脸意味深长问,"如果我死了,你会这样想我吗。"

  我收敛眼底的悲伤,换了一副千娇百媚的笑容,朝他缓缓走过去,他衣裳烟味浓烈,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朝他喉结吐出,"可乔先生不会死。你如果死了,这世上就没有能活下去的人。"

  他不动声色挑起我下巴,"我觉得我最后会死在你手里。而那一刻,你不会像之前半途而废。"

  我在他滚烫的指尖笑,"是我手里,还是我床上。"

  他说都有。

  我朝他逼近更多,在他心脏戳了戳,"那也是你挡了我的路,否则我不舍得。比如我要杀常锦舟,你不肯。"

  乔苍眉眼间的兴味忽然消褪了一些,"把她留下。"

  我一怔,他让我留下常锦舟,流淌常家血脉的人都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他竟然开口要我放过。

  我面容渗出浓重的冷意,"办不到。常家的人,妻妾,子女,参与这事的马仔,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要死。我踏入这扇门,往事像毒药一样,你没有这么大面子,让我高抬贵手。"

  我眼底狠意前所未有汹涌而深刻,乔苍微微一惊,他问,"南省顶级头目死于非命,你逃得了吗。"

  我嗤笑出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呀。我只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妾,至多算我天煞孤星,克死了他们,难不成弱不禁风的我,还有本事把你口中顶级黑帮头目弄死吗。"

  "沾上了人命,谁也保不了你。"

  头顶垂下的叶子在我和他眼前浮荡,我透过那片娇艳的绿色凝望他,"那你会不会保我。"

  乔苍咬了咬牙,他捏住我下巴的手指用了几分力,"倘若你生在殷商,取代妲己的女人一定是你。"

  我勾住他衣领,轻轻伏上去嗅了嗅味道,云淡风轻说,"我比不了她。"

  我温暖的呼吸,淡淡的香气,令他忽然在这个午后柔软下来,不再那样戾气冷漠,不可靠近,他无声圈住我身体,将我揉进他怀中,死死的,紧紧的抱住。

  "何笙,忘掉这些,回来。我承诺你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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