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乔苍终于来了_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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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乔苍终于来了

  周容深失踪第十天,所有上山搜救的警察全部撤退无功而返,省厅在得到消息后连夜开会,于次日早晨对特区市局、市局下属十一区局发布讣告,市公安局长周容深于1。27金三角特大贩毒追逃案中壮烈牺牲,立一等功,追认省公安厅正厅长,十佳烈士,终年40岁。

  王队长将讣告令交给我时告诉我十佳烈士是非常高的殊荣,只有重大贡献才能评定,可以将遗体存放八宝山伟人陵园。

  我问他遗体呢。

  他一愣,我推开他的手没有接受,我平静说他没有死,我看不到尸骨永远不会相信他死。

  王队长说省厅尽力了,是真的找不到,让我节哀。

  我沉默许久,当他再次将讣告令递到我面前时,我崩溃颤抖着撕碎了它,碎成漫天雪花,从头顶簌簌飘落,将满眼含泪的我吞没其中。

  周容深终于入了我的梦。

  他站在铺满月光的窗外,他的脸起初非常模糊,只有一个浅浅的轮廓,逐渐在我祈求而痴迷的目光里变得清晰,我大声哭喊着,朝他伸出瘦弱的手,我真的好想他,失去周容深的何笙,几乎就是行尸走肉。

  我凝望他悬浮在夜色中的脸,他不曾靠近我,反而在一点点远离,我眼睁睁看着他朝窗外飘去,他面带微笑,仍旧那样英俊好看,可是他脸很苍白,比我还要苍白。

  他眼睛里温柔似水,身上的警服没有被鲜血染过,我看到的不是狼狈的他,也不是满身伤口令我心如刀绞的他。

  他笑容犹如一缕世间最美好的月光,"何笙,你很想我。"

  我哭着说是,我朝他爬过去,我说我错了,求你原谅我,是我错了,你带我走吧,不要丢下我。

  他看着我无动于衷,没有伸手拉我,我在哭声中听到他说,"那个地方不属于你,它只属于我。"

  我摇头说怎样才能属于我,我愿意去做。

  我根本不敢眨眼,即使睁得酸涩疼痛,我也在拼命坚持,我怕自己不留意丢了他,我更怕漫长的等待后,再也等不来他。

  "容深,我快要活不下去了。"

  我放声痛哭,他垂眸看着趴在地上无力挣扎的我,他笑着问,"你活不下去吗,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的脸在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变得狰狞而血腥,太阳穴处露出一个圆形血洞,不断喷血,他非常痛苦捂住,那是枪口,里面还藏着一枚金色的子弹。

  我吓得连连后退,脊背撞击在坚硬的床头,他开始发光,发出漂亮朦胧的蓝色光,缭绕着一层雾气,他说我要走了,他脸上都是血,我问他是谁杀了你。

  他问我有意义吗。

  我说我为你报仇。

  他笑了声,"你不会舍得。"

  他说完便在我视线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从噩梦中醒来,身上浸泡了一层汗水,房间里空空荡荡,到处都很熟悉,很温馨。

  我恍然大悟,我已经回家了,回到了我和周容深的家。

  只是我自己,再也没有他。

  周容深因情况特殊,不能举行匹配他身份的隆重追悼会,灵堂和吊唁仪式都设在家中,他没有尸首,棺椁内放置的只有一顶警帽和一套他没有穿走的警服。

  省厅领导,特区各层高官,部分与他有往来的商人,都将出席这次拜祭。吊唁会前一晚,我将灵堂打扫得干干净净,抱着周容深的黑白遗像坐到了天明。

  我问他冷吗,我问完忽然想起,云南很热,整个南方都很热,已经春天了,怎么会冷。

  我指尖触摸在玻璃上,抚摸着他的脸,没有温度,没有皮肤。他英朗的眉眼笑意很浅,似乎在凝视我,又似乎在怨恨我。

  他用这样惨烈决绝的方式,折磨我在无休无止的悔恨里,他不原谅我。他果然是心狠手辣的男人,他拥有今天的荣耀,都是这一颗冷血心肠。

  上午八点多宝姐从外地赶回,她下飞机直奔我的住处,还带着薇薇,她们出现在门口时被两名特警阻拦,薇薇说她来找周太太,特警说周太太悲伤过度,吊唁仪式九点钟开始。

  薇薇用力推搡他,想要闯进来,她踮着脚朝别墅里大喊,我没有反应,保姆听到后打开门,询问了情况让特警放人进来。

  她们被带入客厅,保姆指了指坐在地上麻木的我,"夫人,您朋友来了。"

  我迟缓转过头,当这张了无生气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脸孔落在她们两双眼中,空气忽然间静止下来。

  我抱紧遗像,生怕被谁抢走,我蜷缩的身体甚至还没有遗像宽广,薇薇愣了良久才认出是我,她呢喃叫我名字,声音裹着哭腔和哽咽。

  保姆站在她们身旁看了一眼我空洞呆滞的样子,"周局走了,夫人也垮了,这半个月都是这样,每天只是饮水,输营养液,我想尽一切办法喂她吃点食物,可吃什么都吐,不知还能不能好。"

  宝姐一把推开薇薇,风风火火朝我冲了过来,她一把抓住我头发,将我的身体扯到她面前,"何笙,我知道你后悔,你痛恨自己做过的事,可男人死了,你总要活着,你难道跟着一起去吗?他的家业谁来守,他的仇谁来报?他绝不只是牺牲那么简单,这其中的隐情,你猜不透吗?"

  我身体狠狠一僵,握住遗像的手不由自主收紧,指甲刮过玻璃,留下一道凄厉狰狞的白痕。

  我抬起头看宝姐,她缓缓蹲在我面前,伸出手撩开我垂在脸上的乱发。

  "赵龙这一次回去,很明显故意诱他离开特区,包括上山也是有预谋的,山上到处都是埋伏。只是赵龙漏算了,他没想到承诺要保他无恙的人,最后撤手了,而且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局,赵龙也是棋子,金三角三大毒枭,真正厉害的根本不是赵龙,他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背后人在出,而背后那个人,才是搞死周局的人,他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也达成了铲除异己的目的。"

  我一动不动,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骷髅,脑海闪过一张男人的脸,他不断放大,最后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承受不住这样的残酷,捂着耳朵尖叫出来,薇薇将宝姐推开,她大声说何笙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还逼她干什么。

  宝姐站稳后指着我,"周局是她丈夫,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男人死因。"

  "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她活在更大的悲痛和自责里,她杀得了凶手吗,她只是女人,她斗得过那么高深莫测的男人吗。你这是害她。"

  薇薇将我从地上抱起放在沙发上,她转身冲出别墅,看到外面已经等候的几个市局官员,他们正在提及乔苍,薇薇立刻被激怒,她侧身露出别墅大门粘贴的恕报不周四个字怒吼,"这是周府,不懂事的人不要来。"

  官员被她的吼声震住,薇薇指着那些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男人,骨子里都残留着玩弄女人的恶毒,容忍不了女人一丁点错误,哪怕一次不体面都不可饶恕,女人哪里是你们的妻子,分明是你们的奴隶。在你们眼中男人可以肆无忌惮,女人却不能不安守本分,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高官富商不出轨,不要把一切罪孽都推到女人身上,有些事女人没得选择,周太太为了保周局做出的牺牲,她没有说不代表她没有做,她更没有对不起你们!"

  薇薇的喊声在我极度疲惫中变弱,我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睡到九点钟,被穿着警服的马副局唤醒,他胸口佩戴白花,告诉我所有宾客都在庭院等候,可以开始仪式。

  保姆和一名女警将我搀扶起,走向灵堂一侧的蒲团,在上面跪下,马副局是当天丧礼的司仪,他隔着一扇完全敞开的木门,用无比沉痛的腔调向外面站立的宾客致悼词。

  我原本平静呆滞的脸孔,在哀乐奏响那一刻,忽然歇斯底里嚎哭出来,我扑向灵堂焚香的帘布,面前烧纸的火盆倾覆,一簇燃烧的火苗焚了我的裙摆,保姆扑灭后死死拉住我,哭着让我不要这样。

  第一批进入吊唁的高官看到这样一幕都纷纷红了眼眶,女眷走向我握住不断颤抖的手让我节哀,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官太太说周局长牺牲得伟大,人民会永远记住他,他的名字将刻在历史,不会褪色。

  我不要听这冠冕堂皇的说辞,我宁可他是小人,也不希望他被歌颂,变成冰冷的骸骨,为什么别人不去做这份伟大,因为伟大毫无意义,随着时间都将被遗忘,最终结果只会让一个家庭陷入破碎。

  我哭得没了力气,只剩下奄奄一息的呜咽,我跪坐在蒲团上,遗像中周容深的眼神那么熟悉温柔,可这世上再不会有那般生动的他,都将彻底终结在这一天,由不得我舍与不舍,信与不信。

  他即将化作一把灰烬,扬起消逝于这天地之间,从此我再没有丈夫,没有了家。

  悲戚的哭声此起彼伏,在灵堂上空飘荡回响,我不知进进出出多少个人,也数不清自己磕了多少次头,脑门早已红肿,氤氲出血丝,保姆告诉我轻一点,只是一种礼数,不要这么用力。

  我说没事,我再为他做点什么。

  宾客吊唁持续到午后终于冷清了些,灵堂逐渐有了空隙,不再是黑压压的令我窒息,副市长与夫人最后一批进入,他们一身缟素,郑重其事在遗像前鞠了三个躬,忽然哭出声音。

  副市长祭拜完走到我面前,他一脸悲痛和惋惜握住我的手,"小何,节哀顺变。我听说你始终不肯相信容深牺牲,还抱着他能回来的念头,省厅那边我一直在催促,即使大部队回来了,也不要放弃寻找他这件事。他这辈子鞠躬尽瘁,将自己的热血洒在了公安事业上,上天会厚待他,不论是生是死,他一定能回来。"

  我张了张嘴,浑身抽搐着挤出一句话,"有隐情对吗。"

  副市长脸色一变,他压低声音说哪有什么隐情,容深已经是厅长了,谁敢在他身上搞隐情。

  我直勾勾盯着他,一言不发,虽然一双眼睛红肿,也照样有逼慑人心的寒光溢出,副市长深深呼出口气,"金三角本身就是是非之地,不论谁踏入都有一半可能把命搭在那里,赵龙是三大毒枭之一,他的本事并不比容深逊色,能够有这样惊天动地的结果,说容深拿命换来的不为过。"

  我听完没有任何起伏,只有深深的冷意,"所以您还没回答我,他到底是不是被人暗算了。"

  "你不要追究这些,这淌水很浑浊,上面都非常发怵,你一个女人,有些还是避开好。"

  我反握住他的手,含着眼泪说我只想知道,如果没有隐情,我丈夫能不能回来。

  副市长被逼得没有办法,他说隐情是有一些,容深十有八九中了圈套,不过他在上山后也意识到了,所以才走了和赵龙同归于尽这步棋。

  副市长太太哭得更悲恸,我手无力垂下,她立刻将我握住,"何笙,我知道你不甘心,你和周厅长情深似海,想要为他报仇,但是有些事我们女人办不到,这其中牵扯的利害太多,你该清楚,如今广东省是谁只手遮天。你比我儿子还年幼,我很心疼你二十出头丧夫,你的过去我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你走到今天千难万险,可惜命运太薄待你。"

  她哽咽着,两根指尖拭去我脸上的泪痕,"你还这么年轻,以后日子很长,不管你是为周厅长守身,还是另有打算,都不要有压力,我也是女人,我明白女人独自生活的不易,人这辈子不要顾忌太多风言风语,活着比什么都好。"

  我说了声谢谢,弯腰向副市长夫妇磕头还礼,正在这时,马副局忽然在灵堂正中央说,"盛文船厂乔总进堂吊唁,请上三炷香。"

  我额头抵在冰凉的砖石上,整个身体瞬间僵住,我缓慢睁开眼睛,一层朦胧的水雾凝结坠落,我扣在头顶两侧的手一点点捏紧,在低沉悲怆的哀乐声中将脸庞抬起,死死盯住门口进入的一道身影。

  灵堂内原本人就很稀少,此时更鸦雀无声,只有一片近乎死寂的沉默。

  乔苍和周容深一个独霸黑帮,一个叱咤官场,本就是一黑一白的对立面,这几年始终尔虞我诈彼此算计,他会亲自过来吊唁,所有人都觉得非常惊诧,惊诧过后联想到我们的谣言,便又明了。

  我跪在地上,眼底一片阴森,乔苍逆着一束强烈灼目的阳光徐徐走来,他身后跟着十余名强壮的保镖护航,在门外的白色地毯上停住,分列两侧站立,隔绝了剩余寥寥无几还没有进来吊唁的宾客。

  乔苍独自一人走入,他穿着一身黑衣黑裤,非常肃穆庄重,胸口也佩戴了白纸花,系着银灰色绸带,胡茬没有刮干净,从这一丝面容的颓废竟看出几分哀戚和悲伤。

  他一眼都没有看我,而是径直走向祭拜的灵堂,接过马副局递上的三炷往生香。

  站在我身后的一名刑警忽然咬牙切齿要冲上去,不过王队长比他更快,他一把拉住被愤怒冲撞得丧失理智的刑警,"你活腻了?乔苍是你碰得了的吗?门外那些保镖吃素的?不要说你伤不了他,就算让你走运伤了,你全家都跟着送命!"

  刑警红着眼睛说除了他还有谁能算计了周局全身而退,干掉一个毒枭,又干掉一个局长,从此以后金三角和广东都是他的天下了,我们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周局?

  王队长说你怎么知道是他,有些事没有这么简单,乔苍也不一定是全盘掌棋人。

  刑警握拳狠狠砸向一侧墙壁,砰地一声巨响,我胸口好像被什么压住,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

  乔苍对这边一切都置若罔闻,他非常专注凝视周容深的遗像,他没有鞠躬,只是焚香,毫无波澜的唇角,似乎隐藏着深沉的冷笑。

  我抓住面前燃烧正旺的火盆,无视那股烫伤我皮肉的痛苦,紧盯乔苍的侧影,用只有他和保姆听得到的声音问,"是不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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