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最后一次放纵_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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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最后一次放纵

  周容深字字珠玑,刺入我的心脏和骨骼,我用力摇头,仿佛有一颗巨大药丸堵住我喉咙,泛着人世间最无法忍受下咽的酸涩苦辣。

  金三角,我太清楚那是怎样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从前我不关注,只知道醉生梦死掠夺上位,在男人地盘用美色获利,诗说商女不知亡国恨,国仇家恨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圈子里姐妹儿都说天下之大,毁了这地方还有得是别处,总有妓女容身之地。

  直到跟了周容深,一次次送他上战场,进前线,望眼欲穿盼他从枪林弹雨刀山火海归来,我才终于知道条子最畏惧的地方就是金三角。

  东南亚贩毒就像国人吃饭,非常频繁和普通,专门干这个的毒枭和爪牙视人命为草芥,诱惑良民吸毒疯狂捞钱,招兵买马拓展势力,而许多百姓则以贩养吸,几乎有三分之一国民都沾染毒瘾,吸食大麻,冰片。

  金三角原本只是金两角,因紧挨中国边境云南省,在60年代末70年代初成为首要藏毒通塞之地,跨境追逃难度很大,邻国自然是非常缜密的保护伞。

  久而久之,通过云南边境流通到各市的毒品,开始如闸口泄水般源源不断,很快呈现覆盖趋势,在九十年代黑帮发展鼎盛,接手了金两角的贩毒生意,彻底更迭为金三角,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昌盛至今。

  从云南边境进入后走一趟海浪线,穿过南通,漳州,形成庞大金三角中的南三角,而赵龙就是这处的大毒枭,和乔苍还有一位K爷,并称金三角三雄。

  金三角能叫上号的缅甸顶级毒枭六位,泰国顶级毒枭四位,中国顶级毒枭三位,手上都是数不清的人命,金三角曾销声匿迹过一阵,零几年因南省某特大港口9。18超三千斤白粉的特大贩毒案再次浮出水面,周容深当时肩扛副处头衔做骨干,一战成名,被金三角亡命徒组织列为头号死人名单。

  他在短短十余年中从一个毫无背景的平头百姓一路官场平步青云,真是拿命换来的,他敢干同僚不敢干的,南通和云南省他跑了不下十趟,险些命丧毒窟。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金三角的地势和内情,省厅派他前往围堵赵龙并不出乎意料,可云南省每年因查找藏毒地点牺牲的缉毒警察,曝出来的有几百人,真实数字数以千计,那是永无天日的皑皑白骨。

  王队说周局的照片和人相素描,在金三角区域毒贩人手一份,一旦露面危险可想而知,我怎么舍得让他去。

  我身体不由自主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上,周容深立刻扶住我,我在他怀中剧烈颤抖,嘴唇浮起一层干裂的青紫和苍白。

  我用力揪住周容深警服内的衬衣领口,看着蓝色领结在我指尖揉捻下变得狰狞而褶皱,我仍旧固执不肯松手,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慌,惊惧到窒息。

  我清楚此时的煎熬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女人拥有可怕的直觉,可怕的预料,即使它不会成真,可它在脑海盘旋,在心窝敲击,一遍遍提醒我,不要放开他,周容深不可以去金三角。

  我怕他成为我的一场梦,告诉我这三年都是一场虚无,从不曾真实存在,我的人生里根本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他眉眼中的深冷,他对我出轨背叛的所有痛恨与愤怒都在这一刻爆发了,他如果不念旧情,我早已是他枪下亡魂,他有一万种方式让我从这个世界悄无声息消失,连一点痕迹都不留。

  乔苍说我不过倚仗他不忍,才那般肆无忌惮触碰他的逆鳞,打破他的原则,周容深对我何尝不是不忍,一再放低自己底线。

  一个从十里硝烟中和子弹争活路的人,所有沉默隐忍不过为情字。

  我颤抖握住他的手,将他掌心贴在我冰冷抽搐的脸上,我终于清楚他对我有多重要,有多不可或缺,我哭着哀求他,"金三角让多少人有去无回,你出事了是要我的命吗!你想我难过一辈子吗,你可以打我,你怎样对我都好,只要你留下。"

  我吻着他手指,让他触摸我的眼泪,触摸我的哀愁,他指尖微微挑动,在我清瘦的脸上抚摸,他每每触碰,我都觉得撕心裂肺。

  "何笙,遇到你之前,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吗。"

  我一个字说不出,他脸上有一丝浅笑,在逐渐敛去。

  "残忍,果决,杀戮,我不记得自己亲手击毙过多少毒贩,又用血肉之躯制服了多少敌人,我从鲜血里趴下,从尸骨里站起,我如果有情,我不会成为今天的周容深。"

  他手指缓慢下滑,一点点捏紧我下巴,"可你真有本事,你让我所有办法在你这里都走不通,你让我明知你背叛我,还在心里找无数借口原谅你。我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我喜欢改变我的你。我清楚你杀不了乔苍,他是什么人,你还没有动,他就已经猜出你要干什么,我不过想知道你愿不愿做。"

  他冷笑,"可我没有预料到,他竟纵容你用匕首抵住他喉咙,你完全能够得手,是你自己放弃,你为了心魔,放弃让我真正原谅你的机会。我极力忘掉,但真的很难。"

  他掌心用力抬起我下巴,目光在我每一寸皮肤上流连掠过,"所以从什么时候起,你不止身体背叛了我,连这颗心也背叛了。"

  我摇头说没有。

  他问我没有吗,你的眼睛,你的选择,不都是倾斜了他吗,如果刺杀的人不是他,你会下不了手吗。

  他越说越不受控制,我起先还颤抖,到最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僵硬。

  他发现我眼底汹涌的泪和绝望,他脸色微变,瞬间从极致的愤怒与质问中回过神,他意识到自己说得太重,将我伤得体无完肤,他有些无措和怜惜,伸出手臂紧紧抱住我,"会过去的,一切都会随时间过去的。等我回来,我回来就办婚礼好吗。"

  他吻我冰冷柔软的头发,我下巴抵在他肩膀,仰起苍白的脸失声痛哭,我说我不要等你回来,我要你不走,我要你根本不离开。

  我哭声令他揪心,他一遍遍擦拭我的眼泪,又一遍遍被湮没,他根本不能抑制我的哭泣,也无法改变这痛苦的别离,他扯开警服纽扣,抽出腰间皮带,用非常决绝又疯狂的方式,在这个晚上发泄放纵。

  我身上睡裙在他指尖剥落,他不容抗拒将我压在茶几上,手臂狠狠一扫,桌上所有东西都坠落在地,摔得粉碎,如一场世界末日的狂欢。

  他抵死吻住我,吻到我们两个人的唇都尝到了血腥味,舌尖麻木,我脸上的泪水也尽数被他吮吸干涸,他忽然从后面刺入进来,穿透了我的心,我的皮肉,我的灵魂。

  "我知道你第一次为了拿到那批军火救我,才会上他的床。"

  他用力一撞,我皱眉叫出来,他牙齿咬住我耳畔一字一顿说,"我也知道第二次是你没有经受他的诱惑,何笙,我不怪你,如果我早一点铲除他,他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不会动摇你爱我的心。"

  他拼了命的侵占掠夺我,把我看作仇敌,看作至死方休的仇敌,我们从茶几到沙发,再到毛茸茸的地毯,保姆期间听到动静走下楼来,她看到这样惨烈糜艳的一幕,吓得捂住脸转身逃开。

  整个房屋都在颠簸,都在做倒塌前最后的告别。

  他喘息着停止,我睁大眼睛死寂,一簇燃烧的火海进入我体内,我佝偻着身体蜷缩起腿,抵在他胸口颤抖。

  我们如两具苟延残喘的尸首,还有最后一丝气息,却谁也不愿再为自己求得重生。

  周容深从我胸前抬起头,他汗水涔涔,如一滴滴炙热的蜡油落在我脸上,"如果乔苍毁灭了,你会想他吗。"

  我说不会。

  他问我会记恨他吗。

  我身体一抖,同样的话我似乎在哪里听过,在谁嘴里听过,可我想不起来,我脑子一片空白,极度的疲倦与恐惧让我没了回忆的力气。

  我仍旧回答不会。

  周容深笑了声,他温柔将我抱起,为我穿上裙子,又为他自己穿好,自始至终沉默无声,像两个哑巴。

  我脚步踉跄送他到门口,看着他戴上警帽,我问他一定要去吗。

  他说木已成舟。

  周容深说完这四个字,便推开我挡住他的身体,从一侧走下台阶,他将门打开时,清幽的月光与昏黄的路灯交缠,投洒笼罩住我和他。

  无数花香灌入,庭院内非常漂亮的一株花树在白日细雨中盛开,簇簇锦绣清雅夺目,映衬一片有些冷意的山水夜色也美不胜收。

  石子路上铺了一层被雨水击落的叶子,墙角滋长出青苔,上面蒙着露珠和早春的泥土,周容深看着这样光景顿住脚步,他望着远处深沉的黛色,"快立春了。"

  我说是。

  他问我喜欢春天吗,我点头,"喜欢,虽然这里没有分明的四季,可春天终归是春天,它很美好。"

  周容深说这个春天我给你一切,它会更美好。

  我低下头,轻轻勾住他手指,将两枚戒指对在一起,周容深是这辈子第一个愿意娶我的男人,也是第一个对我真心说过爱的男人。

  也许后来的他不纯粹,萌生了利用与交易,可他本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他如果纯粹就会平庸,平庸的男人绝不会是我何笙的男人。

  几辆警车呼啸从小区外驶入,缓缓停在铁门外,幽暗的长街。

  尖锐的鸣笛令我畏惧,令我发疯。

  我更加用力拉紧他手指,做最后的挽留与抗争。

  周容深伫立了十几秒钟,一点点将我手指掰开,从他衣服上剥离,他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更改,在我失去最后拉住他袖绾的衣角时,我崩溃嚎啕。

  泪雾朦胧中周容深彻底远去,他背影苍凉孤寂,融于这天水一色,最后一丝冬日的风拂过深深几许的庭院,树叶沙沙作响。

  我如同在万丈悬崖边倒挂不停挣扎呼救,等待一双拉我上岸的手,可最终被狂风击入渊底,无人发现我的消亡或凋零。

  我蹲在地上,喉咙哑得哭不出声音,我空洞而呆滞凝视青石板缝隙间冬花的残骸,脑海中反复出现这三年每一个场景,他为我洗澡,喂我喝粥,他拥我从清晨醒来。

  尽管他木讷冷静,但也格外温柔,他用自己的方式给我撑起一片安稳天地,在他庇佑下我不必经历风霜雨雪,不必屈服世态炎凉,他给了我尊贵和体面,可那样温润的男人,终究被我亲手毁掉了。

  人总是不知足,想要索取更多,贪婪掌控更多,可最好的早就在流逝。

  我朝庭院外狼藉的湿地奔跑,铁门猛地合拢,隔绝了我和他。我从栏杆间探出手,朝他背影方向大声说我等你,我等你回来给我一个婚礼,你如果食言我也不再需要你的原谅。

  周容深脚步只停滞了一下,没有回头看我,便迅速弯腰进入车中,一辆防弹特警车在前面开道,三辆警车在四周包围,他置身中央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浩荡车队拂尘而去,扬起一片黄沙。

  他是带着对我的恨,对我的不舍,对我的挣扎吧。

  他要我完完全全,像曾经那样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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