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孺子可教
秦峰摇头：“大舅不是串胡同就是去厂门口,又不往街上去，她上哪儿知道去。”
然而事情并不会因为秦峰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先前收小麦的时候，顾无益用实际行动证明冰棒好卖。
周大舅租秦峰家的房子卖冰棒,傍晚回来不论剩多少都能被村里人包圆,再一次证明冰棒好卖。
村里有自行车的人家就去找周大舅询问，冰棒箱子在哪儿买的,又去哪儿进冰棒。
乡邻乡亲的周大舅也不好隐瞒。再说了，就算告诉他们也没什么，他们不可能跟他一块,那样谁的生意都别想好。
不论村小还是市小学,学校门口都没卖冰棒的。
几个村民就去学校门口卖。
秦颖以前经常带着孩子回来,就算俩孩子认不全五里墩的人，五里墩的人也认识她们。卖冰棒的村民想到要不是秦峰一家,他们也想不起来干这事，碰到几个孩子就一人给他们一个冰棒。
傅青云哥俩不是真小孩，到家绝口不提冰棒是村里人给的。秦颖的俩闺女却一见着她就显摆,谁谁在她学校门口卖冰棒,还是跟舅姥爷学的。
秦峰了解他大舅，秦颖和王根宝也了解，凭他自己绝想不到卖冰棒。再说，他一个睁眼瞎也不知道去哪儿进货。
王根宝想通其中关键就骂咧咧,秦峰胳膊肘子往外拐，眼里心里都没她这个你姐姐。
傅青云趁机插嘴，冰棒才能赚几个钱,去南方批发一些饰品,一趟等于他一个月。
王根宝收养傅家小哥俩那天,雄心万丈,下海经商。
然而过一夜冷静下来，王根宝胆怯，名曰得给孩子盖房子。于是这段时间就在他家厨房对面起两间房，一间当女儿的卧室，一间给俩儿子。先前闺女住的卧室留着他以后放东西。
现在房子盖好了，傅青云旧事重提，王根宝胆怯的心思又被蹿腾起来。
可王根宝不傻，他想起农历二月天还很冷，秦峰提到批发春天的衣服，说明衣服得早些买。虽然不懂为什么，博士小舅子说的准没错。
现在虽是夏天，可还没到三伏天，批发夏天的衣服晚了，秋天的衣服太早。他又迫切想赚钱，于是撺掇秦颖回娘家问问。
回头他早上去冰棒厂批发一箱冰棒，由秦颖跟蛋糕一起卖。冰棒便宜，就算被红袖章收走也不心疼。
秦颖不敢去，担心被她娘打出来。
阳历六月二十二，周末，赶巧也是夏至。这一天格外热。
周大舅出门前，周氏不光让他戴上草帽和水壶，还提醒他傍晚回家去，以后换他儿子。因为天气越来越热，他的身子骨吃不消。
秦颖就是这天来的。
周大舅前脚出门，她和俩闺女下公交车。
由于秦颖执意要养别人的孩子，还打肿脸充胖子养两个，周氏嫌她丢人，不好意思跟亲戚邻居提这事。
秦颖最近没回来过，村里人也以为她气秦峰打王根宝，所以没往深了想。
见到秦颖，村里人还跟以前一样打招呼，提醒她老两口在家。
秦颖兴致勃勃地带着女儿到娘家门口，顿时驻足不前，因为屋里不光有老两口，还有三个小的，看样子打算出去。
他们确实打算出去。
天气炎热，屋里扇着风扇也没村头凉快。
周氏打算去放羊，秦老汉去割草，三个孩子跟着他们在路边玩耍。
秦颖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老老小小的计划，周氏再一想到她执迷不悟，跟被鬼迷了心一样，没好气地问：“你咋来了？”
秦颖面露怯意，不敢搭话，就给闺女使眼色。
她大女儿弱弱地说：“我们想姥姥了。”
周氏本就是心善之人，面对闺女可以冷脸，面对她以前疼爱的外孙女忍不住心软。可一看到秦颖还是不高兴，所以没有任何表情的说：“那进来吧。”
顾无益不禁转向她。
——他没听错吧。
周氏意识到自己不争气，还不如一孩子，顿时有点不自在，“你们先去，我过会儿就去。”
秦颖趁机问：“去哪儿？”
周氏：“割草！”
“我去吧。”秦颖下意识接道。
周氏立马给她镰刀和装草的袋子。
割草这活秦颖经常干，比她做面包还轻松，所以也没意识到她妈故意刁难她。
她这么痛快反而显得周氏斤斤计较，以至于也不好意思再对她冷着脸。
顾无益看到她这么容易妥协，偷偷扯一下秦老汉的手，给他使眼色——您老可不能心软。
秦老汉摸摸他的小脑袋就出去牵羊。
随后一众人去南边。
那边有沟渠，水草丰美。
放羊不能跟割草在一块，所以一行人到了南边分两拨，秦颖一家和周氏在一块，几个小的跟着秦老汉。
顾无益给他弟弟使个眼色，又冲秦颖那边看一下。
顾小二瞬间知道，他哥让他找秦颖的两个女儿打听打听傅家小哥俩的情况。
小二牵着弟弟过去，顾无益移到秦老汉身边，小声问：“我怎么觉得姑姑有点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秦老汉意外：“你还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爸说的。”童年离顾无益太遥远，不知道哪些是小孩应该懂得不该懂得，所以不好解释的就推给秦峰。
左右老两口整天嫌秦峰不会教孩子。
秦老汉果然没有怀疑，“我也觉得有事。可能知道你舅爷爷卖冰棒，而且还是你们的主意。”
“这么快？”顾无益惊呼。
秦老汉：“慢了。我原本以为她第二天就会知道。”
顾无益没懂。
秦老汉：“我大嫂。羡慕嫉妒咱家又没别的办法，只有给咱家添堵。”
“对啊。她最近都没蹦跶。”
这一点也让秦老汉大感意外，“可能憋着什么坏呢。”
话音落下，周氏的声音隐隐传过来。
一老一少循声看去，周氏脸色不渝，像是很生气。
秦老汉：“看来咱爷俩猜对了。”
“要不要去找我爸？”
秦老汉摇摇头：“你爸没这么快回来。应该还在市火车站教工人检修电车。”
顾无益想到检修工人不熟悉电车，每一列新车上路或者第一次检修保养都需要研发制造的工程师指点，“她这时间选的太巧了吧。”
秦老汉：“不管她。反正我没钱给她。”
顾无益担心，因为他还想过两年长大点，坐公交车去找傅青云和傅凌云玩儿。这要是闹僵了，以后还怎么去啊。
秦颖这么大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不就是一个王根宝，又不是潘驴邓小闲，至于吗。
秦老汉不经意间看到他眉头紧锁，失笑道：“你才多大？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顾无益收回视线，“爷爷，回头中午把冰棒卖完了，咱们就做西瓜口味的吧？”
“咋做？”
“我想好了，用纱布把西瓜瓤包起来挤出水，然后加点放了白糖的白开水，再然后就放模子里面，你看行吗？”
秦老汉不知道，以前都没敢想自己也能做冰棒：“先做一个西瓜试试。不过等你姑走了再做。”
顾无益又忍不住皱眉。
“咋了？”
顾无益小声说：“我突然想到她在的话咱们中午还怎么卖冰棒啊？”
秦老汉听闻这话也头疼，思索片刻，决定让孙子假装去等儿子下班。
十一点半，秦老汉把顾无益送到村口，看着他越过马路到了对面家属院才回家。
顾无益一进大院，就听到有人喊他。
循声看去，薛晴一手牵着一个女儿朝他走来。
顾无益下意识问：“薛姨有事？”
“你可算回来了。做冰棒了吧？”
顾无益点头，随后不由得朝外看去，“门口树下好像有卖冰棒的。”
“盐水棒冰不敢给她们吃。你家做的是糖水还是绿豆？”
顾无益：“绿豆和红豆。”
有喜欢红豆不喜欢绿豆的路人闻言就跟上他们。
院里其他人一看顾无益身后跟好几个，就知道他今天做棒冰了。
秦颖来之前顾无益就把棒冰包装好了——渺渺给他们递包装纸，他和顾小二包的。
打开冰箱就可以卖。
薛晴勾头看看冰箱里面，冰棒码的整整齐齐，非常干净，忍不住说：“还是吃你的放心。”
“那也不能吃太多。”顾无益给她两个，“俩妹妹年龄小，你和吴叔叔吃一半再给她们。不然吃拉肚子我可不负责。”
薛晴本想买四个，闻言好笑道：“你这孩子，有钱不赚傻不傻啊？”
顾无益当然想赚钱，可他老子交代了，不能骗小孩的钱，“要不要啊？”
薛晴接过去。
随后进来的工人同志问：“无益下午还做吧？”
顾无益点头：“这次做点不一样。”
“什么样的？”
顾无益摇了摇头：“做成再说。”
“你这孩子还挺严谨。将来能接你爸的班。”
顾无益愣了一瞬间，试探道：“接我爸的班？”
正准备走的薛晴停下来，“你这孩子不会想将来做生意吧？”
顾无益想过，如果可以就报考帝都大学经管专业——免得以后被人骗。
可他总觉得不能说实话，这些人好像都瞧不上生意人。应该也不是职业鄙视链，而是认为做生意不稳定，生意人不靠谱，“还没想过。”
“也是，你才十岁。”薛晴意识到自己大惊小怪，笑着说，“不过也可以想想了。要是不知道就问问你爸。”
顾无益乖乖点头。
大人都喜欢乖孩子，见他这么听话都很欣慰，买了冰棒不忘夸他两句。
顾无益心虚接受。
随后老老实实卖冰棒，不敢胡扯，就怕说了不该说的，被叔叔阿姨一起“讨伐”。
好在没过多久他爸就回来了，买冰棒的人放过他，改跟他爸闲聊。
秦峰等一波客人出去，就问：“弟弟呢？”
“在奶奶那边。”
秦峰：“顾小二闯祸了？”
顾无益下意识摇头，随即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小二卖冰棒比他积极，渺渺喜欢收钱，平时都是他俩卖，他负责做。
“姑来了。怕她怀疑没敢让小二和渺渺过来。”
秦峰脸色骤变。
顾无益：“好像是为冰棒来的。”
秦峰皱眉：“我大娘说的？”
顾无益摇头：“村里人去学校门口卖冰棒，看到姑的女儿就给她们几个。毕竟卖冰棒是跟咱们学的。你的两个外甥女回家说的。”
“原来如此。”秦峰朝冰箱看去，“卖完了没？”
顾无益打开，“还剩几个。”
“走吧。”
“爷爷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说一点再吃饭。现在回去，你不会跟她打起来吧？”
秦峰看一下墙上的钟，将将十二点，“那我去洗个脸。”
顾无益把昨天买的西瓜抱出来。
秦峰洗好脸进屋看到他拿着刀从厨房出来，“吃了饭再吃。”
“我想用这个做西瓜味的棒冰。”
秦峰明白了，离吃饭还早，闲着也是闲着。
“那你把刀放下，等一下我切。我去找个干净的盆和纱布。”
随后秦峰把西瓜瓤放纱布上面，包裹起来，用手一按，西瓜汁流入盆中。
家里常备凉白开，西瓜汁取出来，秦峰就把凉白开倒进去。
用勺子搅拌均匀，顾无益舀一点尝尝不甚甜，忍不住皱眉，早知道就不这么着急——等加了糖的开水凉了再做。
秦峰：“给我尝尝。”
顾无益把勺子给他。
秦峰把剩下半勺喝下去，道：“可以了。西瓜越冰越甜。西瓜汁亦是如此。”
“对啊。”顾无益恍然大悟，他怎么就忘了啊。
秦峰见他一脸懊恼就想笑，“你才几岁？什么都能想到还要你老子干嘛。快点吧。”
顾无益把柜子里的冰棒模子拿出来。
爷俩塞满整个冷冻层，也快一点了。
秦峰收拾一下，就用盆端着西瓜皮回去。
炎炎夏日一家六口每天要吃掉两个西瓜，但不可能一天三顿都吃西瓜皮，所以这个西瓜皮是留喂猪的。
村民看到他端着西瓜皮回来，忍不住打趣他：“秦工啥时候变得这么会过？”
“老娘打的。”秦峰看出他们没有恶意，就挑他们想听的说。
此言一出，村民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即提醒他：“快回家吧。你爹出来看好几次了。”
秦峰笑着点点头，带着顾无益到家门口，秦老汉又出来了。
看到他真回来了，忍不住说：“还以为你中午不回来了。”
“车站那边要请我吃饭，我没去。”上辈子喝酒猝死，秦峰这辈子轻易不敢饮酒，逢年过节喜庆节日才会小酌几杯。
跟一群老爷们去吃饭，秦峰要是滴酒不沾，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清高不合群，索性以家里有三个孩子为由回来了。
秦老汉不懂：“干啥不去？”
“这么热的天，那么多人挤一块咋吃？”
秦老汉想想也是，“那快回家吧。幸好你妈做的多。”
顾无益好奇：“做什么吃的？”
秦老汉小声说：“杀了只鸡。”
顾无益眼珠一转，故意说：“鸡腿肯定没我的份。”
秦老汉摸摸他的小脑袋：“爷爷知道你懂事。”
秦峰不客气的拨开他的手。
他爹瞬间变得很尴尬。
顾无益赶忙说：“我逗爷爷呢。”
秦峰：“你爷爷说错了。你才十岁，再懂事也是小孩。哪有小孩不想吃鸡腿。他应该说，她们是客人，咱们要紧着客人。”
秦老汉越发尴尬。
顾无益心里却暖暖的，忍不住笑了：“爸说得对。不能让客人觉得咱家没规矩。”
秦峰忍不住抱起他——孺子可教！
脚下无根，顾无益吓得抓住他的胳膊。
秦峰拎着他到院里就放下他。
顾无益心有余悸，“干嘛啊？”
“平时胆子不是挺大？”
不论今生还是前世，顾无益就没被人抱过，当然怕了。
顾无益不敢说实话，瞪他一眼，“胆子大也不等于你可以突然吓我。亏你还是当爹的。”
秦峰揪住他的小耳朵，“耳朵不红我还真就信了。不过十岁，还不好意思。人小鬼大！”朝他脑袋上撸一把就去厨房，到门口明知故问：“妈，什么这么香？”
“小鸡炖豆角。”周氏听到他的声音就开始盛菜，这会儿已全盛出来，“端去堂屋吧。”
秦峰注意到他姐一手拿筷子，一手准备去端馍筐也当没看见。
秦颖见状，心里有点气。
可一想到上次过来没吃两口秦峰就动手，顿时不敢让秦峰看出来。
吃饭的时候也没敢问冰棒的事。
饭后，秦峰带着渺渺出去透透气，秦颖帮她妈收拾碗筷的时候，装作无意扯一句，家里盖了两间房，没想到物价那么贵，两间等于以前三间。
周氏“嗯”一声没搭话。
顾无益也听出来，她潜在意思没钱了。
虽然他恨不得王根宝去死，可杀人犯法，不是天灾人祸，王根宝死不了。
只要他没事，两个弟弟就只能在他家，直到十八岁可以跟养父母解除关系。怕两个弟弟在王家吃糠咽菜，他就装作无意的提出南方进货，而且还说了具体地址，哪儿的鞋便宜，哪儿的衣服便宜。
周氏奇怪：“你听谁说的？”
“我爸的同事啊。”
秦峰的同事虽然不如他学历高，但一个个都挺厉害。周氏不疑有他，可她还是气秦颖怒其不争，就让顾无益出去找他爸去——少给秦颖支招。
秦颖虽然还是没弄到去哪儿进冰棒，但顾无益那番话着实是意外收获。
天稍稍凉快点，秦颖就带着闺女回去了。
这次回去周氏啥也没给她拿。
王根宝见她两手空空，就嘀咕道：“你妈还说你重男轻女。她不重男轻女，什么都留给秦峰。”
秦颖下意识说：“小峰有本事。再说，他们还指望小峰养老。”
“你妈是女的，秦峰和他那几个儿子是男的，她老了不能动了还不得你伺候？”
秦颖想想村里那些老人，很多确实是闺女伺候，顿时无法反驳，“我打听到去南方哪儿进货了。”
王根宝瞬间忘了秦家人，“冰棒呢？”
“回头问我大舅。咱们问问村里那几个卖冰棒的，大舅平时去哪儿卖。”
王根宝想想周大舅的为人，很热心肠，也不如他老丈人聪明，很好糊弄，一块蛋糕就能让他心软，“那你回头问问。说说去南方进货吧。”
傅家小哥俩闻言悄悄移到他们身边，随后装作无意补充几句。听到王根宝担心路上不安全，老大傅青云就指着东西两边，意思是可以找王根宝的兄弟。
王根宝的侄子还小，他们兄弟三个都去也不够。就算带上表兄弟，那也才七八个人。要是遇到团伙作案，七八个人带上刀也得任人宰割。更何况他的表兄弟也不一定愿意去。
秦颖想一下，想到她的堂兄弟。
七月初，逼近小暑，村小开始期末考试了，秦颖一个人来到娘家。
此时她的蛋糕摊上已卖起冰棒。
周氏听去市里买东西的村民说的。所以不懂秦颖来干嘛。
吃饭的时候，秦颖没提钱，吃过饭在门口跟她婶子大娘聊一会儿就回去了，以至于周氏越发奇怪。
金乌西坠，秦峰一回来，周氏就把秦颖的反常告诉他。
秦峰：“别管她。反正她不敢带人来家里搬东西。”
“我怕她又犯糊涂。”
秦峰摇摇头，“不会的。”
闺女再不懂事也是亲生的闺女，秦老汉担心王根本把秦颖当枪使，“她不敢王根宝敢。”
“他也不敢。不然我那天打他他就还手了。你们放心，王根宝能用得着我，就不敢对我姐不好。”
周氏：“要是以后用不着你呢？”
秦峰道：“他不是一直想去南方进货吗？他要是不老实，一个投机倒把就能把他送进去。”
周氏不信那么简单。
秦峰：“投机倒把这事，民不举官不究。”
周氏没明白，秦老汉听懂了，“能治住他就行。”
“还有别的事吗？”
周氏摇头，“这次回来特老实，没瞎打听，还给咱带两斤蛋糕。”
“这热的天还做蛋糕？”
周氏点头：“做的不多，主要卖冰棒。不过她说家里就一辆车子，王根宝骑着去上班，冰棒卖完了都没法去进。你说她啥意思？”
秦峰：“有可能随口抱怨。有可能惦记大舅的自行车。这都快小暑了，大舅怎么还不换表哥卖？”
“你表哥他那个工地过几天完工。等他拿到工资就替你大舅。”
秦峰想想他大舅的年龄，“回头你煮些绿豆汤，等他回来喝。我家的那些药，你们拿点放他包里。”
秦老汉摆手：“没事。我找村里打听过，也就去进冰棒的时候累。等进回来他们都是找阴凉地呆着，比上班还轻松。”
秦峰不由得打量起他爹。
秦老汉被他看得不自在：“咋了？”
顾无益：“爷爷不会也想出去卖冰棒吧？”
秦老汉笑了：“我倒是想。可我走了谁帮你们做冰棒？”说出来，想到最近赚了不少钱，于是把盛麦乳精的盒子拿出来。
饶是顾无益心里有底，看到满满一盒也不敢信。
秦老汉又找出个本子，“这上面记着成本。你们数钱，让你爸算算成本。”
秦峰：“我大概算过。煤球电费都算进去，一天也有两块钱。”
周氏忍不住算一下，顿时忍不住说：“难怪你大舅干劲那么大，不到天黑不回来。”
话音落下，外面传来车子叮叮当当的响声。
周氏朝外看去，周大舅回来了，车把头上还有个纸包，像是油纸。
秦峰不由得看他妈。
周氏迎上去：“买的啥？”
“烧鸡。给几个孩子吃。”
周氏看到纸包上的油就猜到了，“今天赚钱了？”
“今天卖了五箱。中午一会儿就卖了两箱。”周大舅说着忍不住感慨，“以前听人说城里的钱好赚，真没想到这么好赚。”
秦峰：“你要是有钱，在我们厂附近，或者市里买个小院吧。以后不论卖什么都方便。”
周大舅家里不缺房子，再说他也没打算一直干生意，“再说吧。”
不过几天，周大舅碰到先前给秦峰介绍对象的人，那人也觉得对不起周大舅，帮他外甥找对象，结果找了一家子极品。
见到周大舅就跟他多唠几句。结果就扯到秦峰。
那人夸秦峰厉害。
周大舅附和几句，就告诉他朋友，卖冰棒这事就是秦峰的主意。秦峰还让他在城里买个小院。随后苦笑，他哪有那么多钱啊。
那人知道他有个厉害外甥，也了解周大舅的人品——不可能赖账，就要借给他钱，随便他什么时候还。
周大舅有点心动。
不过还是决定到秋不能卖冰棒了再说。那时候要是还有赚钱的门路，就在城里寻一处小院。
秦峰想想滨海离海边近，他大舅早年吹唢呐，到处吃酒，舌头厉害，也有几分手艺，阳历八月底的一天，周大舅给秦老汉房租的时候，秦峰也在场，就让他大舅卖小吃。
周大舅担心不行，秦峰就劝他，不行房子租给别人。但绝口没提借他钱。
秦峰认为他帮的够多了，再帮下去极有可能把人的贪心勾出来。
聊起此事时顾无益小哥仨也在。
顾小二只顾跟渺渺玩，没留意他们聊什么。
晚上到家，顾小二和渺渺趴在床上看电视的时候，顾无益去书房找秦峰，问出心中疑惑：“我还以为你会借钱给舅爷爷。”
秦峰摇头：“不说咱们的钱都被你爷爷存起来了。就是没存，也不能借了。救急不救穷。懂吗？”
顾无益以前不懂，没人告诉他。
现在懂了。
顾无益：“舅爷爷不会觉得你冷血吧？”
秦峰：“要是这样那我更不能借，对了，我一直想问，早几天我裤兜里的钱哪去了？不会掉洗衣机里被你当垃圾扫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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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并不会因为秦峰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先前收小麦的时候，顾无益用实际行动证明冰棒好卖。
周大舅租秦峰家的房子卖冰棒,傍晚回来不论剩多少都能被村里人包圆,再一次证明冰棒好卖。
村里有自行车的人家就去找周大舅询问，冰棒箱子在哪儿买的,又去哪儿进冰棒。
乡邻乡亲的周大舅也不好隐瞒。再说了，就算告诉他们也没什么，他们不可能跟他一块,那样谁的生意都别想好。
不论村小还是市小学,学校门口都没卖冰棒的。
几个村民就去学校门口卖。
秦颖以前经常带着孩子回来,就算俩孩子认不全五里墩的人，五里墩的人也认识她们。卖冰棒的村民想到要不是秦峰一家,他们也想不起来干这事，碰到几个孩子就一人给他们一个冰棒。
傅青云哥俩不是真小孩，到家绝口不提冰棒是村里人给的。秦颖的俩闺女却一见着她就显摆,谁谁在她学校门口卖冰棒,还是跟舅姥爷学的。
秦峰了解他大舅，秦颖和王根宝也了解，凭他自己绝想不到卖冰棒。再说，他一个睁眼瞎也不知道去哪儿进货。
王根宝想通其中关键就骂咧咧,秦峰胳膊肘子往外拐，眼里心里都没她这个你姐姐。
傅青云趁机插嘴，冰棒才能赚几个钱,去南方批发一些饰品,一趟等于他一个月。
王根宝收养傅家小哥俩那天,雄心万丈,下海经商。
然而过一夜冷静下来，王根宝胆怯，名曰得给孩子盖房子。于是这段时间就在他家厨房对面起两间房，一间当女儿的卧室，一间给俩儿子。先前闺女住的卧室留着他以后放东西。
现在房子盖好了，傅青云旧事重提，王根宝胆怯的心思又被蹿腾起来。
可王根宝不傻，他想起农历二月天还很冷，秦峰提到批发春天的衣服，说明衣服得早些买。虽然不懂为什么，博士小舅子说的准没错。
现在虽是夏天，可还没到三伏天，批发夏天的衣服晚了，秋天的衣服太早。他又迫切想赚钱，于是撺掇秦颖回娘家问问。
回头他早上去冰棒厂批发一箱冰棒，由秦颖跟蛋糕一起卖。冰棒便宜，就算被红袖章收走也不心疼。
秦颖不敢去，担心被她娘打出来。
阳历六月二十二，周末，赶巧也是夏至。这一天格外热。
周大舅出门前，周氏不光让他戴上草帽和水壶，还提醒他傍晚回家去，以后换他儿子。因为天气越来越热，他的身子骨吃不消。
秦颖就是这天来的。
周大舅前脚出门，她和俩闺女下公交车。
由于秦颖执意要养别人的孩子，还打肿脸充胖子养两个，周氏嫌她丢人，不好意思跟亲戚邻居提这事。
秦颖最近没回来过，村里人也以为她气秦峰打王根宝，所以没往深了想。
见到秦颖，村里人还跟以前一样打招呼，提醒她老两口在家。
秦颖兴致勃勃地带着女儿到娘家门口，顿时驻足不前，因为屋里不光有老两口，还有三个小的，看样子打算出去。
他们确实打算出去。
天气炎热，屋里扇着风扇也没村头凉快。
周氏打算去放羊，秦老汉去割草，三个孩子跟着他们在路边玩耍。
秦颖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老老小小的计划，周氏再一想到她执迷不悟，跟被鬼迷了心一样，没好气地问：“你咋来了？”
秦颖面露怯意，不敢搭话，就给闺女使眼色。
她大女儿弱弱地说：“我们想姥姥了。”
周氏本就是心善之人，面对闺女可以冷脸，面对她以前疼爱的外孙女忍不住心软。可一看到秦颖还是不高兴，所以没有任何表情的说：“那进来吧。”
顾无益不禁转向她。
——他没听错吧。
周氏意识到自己不争气，还不如一孩子，顿时有点不自在，“你们先去，我过会儿就去。”
秦颖趁机问：“去哪儿？”
周氏：“割草！”
“我去吧。”秦颖下意识接道。
周氏立马给她镰刀和装草的袋子。
割草这活秦颖经常干，比她做面包还轻松，所以也没意识到她妈故意刁难她。
她这么痛快反而显得周氏斤斤计较，以至于也不好意思再对她冷着脸。
顾无益看到她这么容易妥协，偷偷扯一下秦老汉的手，给他使眼色——您老可不能心软。
秦老汉摸摸他的小脑袋就出去牵羊。
随后一众人去南边。
那边有沟渠，水草丰美。
放羊不能跟割草在一块，所以一行人到了南边分两拨，秦颖一家和周氏在一块，几个小的跟着秦老汉。
顾无益给他弟弟使个眼色，又冲秦颖那边看一下。
顾小二瞬间知道，他哥让他找秦颖的两个女儿打听打听傅家小哥俩的情况。
小二牵着弟弟过去，顾无益移到秦老汉身边，小声问：“我怎么觉得姑姑有点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秦老汉意外：“你还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爸说的。”童年离顾无益太遥远，不知道哪些是小孩应该懂得不该懂得，所以不好解释的就推给秦峰。
左右老两口整天嫌秦峰不会教孩子。
秦老汉果然没有怀疑，“我也觉得有事。可能知道你舅爷爷卖冰棒，而且还是你们的主意。”
“这么快？”顾无益惊呼。
秦老汉：“慢了。我原本以为她第二天就会知道。”
顾无益没懂。
秦老汉：“我大嫂。羡慕嫉妒咱家又没别的办法，只有给咱家添堵。”
“对啊。她最近都没蹦跶。”
这一点也让秦老汉大感意外，“可能憋着什么坏呢。”
话音落下，周氏的声音隐隐传过来。
一老一少循声看去，周氏脸色不渝，像是很生气。
秦老汉：“看来咱爷俩猜对了。”
“要不要去找我爸？”
秦老汉摇摇头：“你爸没这么快回来。应该还在市火车站教工人检修电车。”
顾无益想到检修工人不熟悉电车，每一列新车上路或者第一次检修保养都需要研发制造的工程师指点，“她这时间选的太巧了吧。”
秦老汉：“不管她。反正我没钱给她。”
顾无益担心，因为他还想过两年长大点，坐公交车去找傅青云和傅凌云玩儿。这要是闹僵了，以后还怎么去啊。
秦颖这么大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不就是一个王根宝，又不是潘驴邓小闲，至于吗。
秦老汉不经意间看到他眉头紧锁，失笑道：“你才多大？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顾无益收回视线，“爷爷，回头中午把冰棒卖完了，咱们就做西瓜口味的吧？”
“咋做？”
“我想好了，用纱布把西瓜瓤包起来挤出水，然后加点放了白糖的白开水，再然后就放模子里面，你看行吗？”
秦老汉不知道，以前都没敢想自己也能做冰棒：“先做一个西瓜试试。不过等你姑走了再做。”
顾无益又忍不住皱眉。
“咋了？”
顾无益小声说：“我突然想到她在的话咱们中午还怎么卖冰棒啊？”
秦老汉听闻这话也头疼，思索片刻，决定让孙子假装去等儿子下班。
十一点半，秦老汉把顾无益送到村口，看着他越过马路到了对面家属院才回家。
顾无益一进大院，就听到有人喊他。
循声看去，薛晴一手牵着一个女儿朝他走来。
顾无益下意识问：“薛姨有事？”
“你可算回来了。做冰棒了吧？”
顾无益点头，随后不由得朝外看去，“门口树下好像有卖冰棒的。”
“盐水棒冰不敢给她们吃。你家做的是糖水还是绿豆？”
顾无益：“绿豆和红豆。”
有喜欢红豆不喜欢绿豆的路人闻言就跟上他们。
院里其他人一看顾无益身后跟好几个，就知道他今天做棒冰了。
秦颖来之前顾无益就把棒冰包装好了——渺渺给他们递包装纸，他和顾小二包的。
打开冰箱就可以卖。
薛晴勾头看看冰箱里面，冰棒码的整整齐齐，非常干净，忍不住说：“还是吃你的放心。”
“那也不能吃太多。”顾无益给她两个，“俩妹妹年龄小，你和吴叔叔吃一半再给她们。不然吃拉肚子我可不负责。”
薛晴本想买四个，闻言好笑道：“你这孩子，有钱不赚傻不傻啊？”
顾无益当然想赚钱，可他老子交代了，不能骗小孩的钱，“要不要啊？”
薛晴接过去。
随后进来的工人同志问：“无益下午还做吧？”
顾无益点头：“这次做点不一样。”
“什么样的？”
顾无益摇了摇头：“做成再说。”
“你这孩子还挺严谨。将来能接你爸的班。”
顾无益愣了一瞬间，试探道：“接我爸的班？”
正准备走的薛晴停下来，“你这孩子不会想将来做生意吧？”
顾无益想过，如果可以就报考帝都大学经管专业——免得以后被人骗。
可他总觉得不能说实话，这些人好像都瞧不上生意人。应该也不是职业鄙视链，而是认为做生意不稳定，生意人不靠谱，“还没想过。”
“也是，你才十岁。”薛晴意识到自己大惊小怪，笑着说，“不过也可以想想了。要是不知道就问问你爸。”
顾无益乖乖点头。
大人都喜欢乖孩子，见他这么听话都很欣慰，买了冰棒不忘夸他两句。
顾无益心虚接受。
随后老老实实卖冰棒，不敢胡扯，就怕说了不该说的，被叔叔阿姨一起“讨伐”。
好在没过多久他爸就回来了，买冰棒的人放过他，改跟他爸闲聊。
秦峰等一波客人出去，就问：“弟弟呢？”
“在奶奶那边。”
秦峰：“顾小二闯祸了？”
顾无益下意识摇头，随即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小二卖冰棒比他积极，渺渺喜欢收钱，平时都是他俩卖，他负责做。
“姑来了。怕她怀疑没敢让小二和渺渺过来。”
秦峰脸色骤变。
顾无益：“好像是为冰棒来的。”
秦峰皱眉：“我大娘说的？”
顾无益摇头：“村里人去学校门口卖冰棒，看到姑的女儿就给她们几个。毕竟卖冰棒是跟咱们学的。你的两个外甥女回家说的。”
“原来如此。”秦峰朝冰箱看去，“卖完了没？”
顾无益打开，“还剩几个。”
“走吧。”
“爷爷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说一点再吃饭。现在回去，你不会跟她打起来吧？”
秦峰看一下墙上的钟，将将十二点，“那我去洗个脸。”
顾无益把昨天买的西瓜抱出来。
秦峰洗好脸进屋看到他拿着刀从厨房出来，“吃了饭再吃。”
“我想用这个做西瓜味的棒冰。”
秦峰明白了，离吃饭还早，闲着也是闲着。
“那你把刀放下，等一下我切。我去找个干净的盆和纱布。”
随后秦峰把西瓜瓤放纱布上面，包裹起来，用手一按，西瓜汁流入盆中。
家里常备凉白开，西瓜汁取出来，秦峰就把凉白开倒进去。
用勺子搅拌均匀，顾无益舀一点尝尝不甚甜，忍不住皱眉，早知道就不这么着急——等加了糖的开水凉了再做。
秦峰：“给我尝尝。”
顾无益把勺子给他。
秦峰把剩下半勺喝下去，道：“可以了。西瓜越冰越甜。西瓜汁亦是如此。”
“对啊。”顾无益恍然大悟，他怎么就忘了啊。
秦峰见他一脸懊恼就想笑，“你才几岁？什么都能想到还要你老子干嘛。快点吧。”
顾无益把柜子里的冰棒模子拿出来。
爷俩塞满整个冷冻层，也快一点了。
秦峰收拾一下，就用盆端着西瓜皮回去。
炎炎夏日一家六口每天要吃掉两个西瓜，但不可能一天三顿都吃西瓜皮，所以这个西瓜皮是留喂猪的。
村民看到他端着西瓜皮回来，忍不住打趣他：“秦工啥时候变得这么会过？”
“老娘打的。”秦峰看出他们没有恶意，就挑他们想听的说。
此言一出，村民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即提醒他：“快回家吧。你爹出来看好几次了。”
秦峰笑着点点头，带着顾无益到家门口，秦老汉又出来了。
看到他真回来了，忍不住说：“还以为你中午不回来了。”
“车站那边要请我吃饭，我没去。”上辈子喝酒猝死，秦峰这辈子轻易不敢饮酒，逢年过节喜庆节日才会小酌几杯。
跟一群老爷们去吃饭，秦峰要是滴酒不沾，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清高不合群，索性以家里有三个孩子为由回来了。
秦老汉不懂：“干啥不去？”
“这么热的天，那么多人挤一块咋吃？”
秦老汉想想也是，“那快回家吧。幸好你妈做的多。”
顾无益好奇：“做什么吃的？”
秦老汉小声说：“杀了只鸡。”
顾无益眼珠一转，故意说：“鸡腿肯定没我的份。”
秦老汉摸摸他的小脑袋：“爷爷知道你懂事。”
秦峰不客气的拨开他的手。
他爹瞬间变得很尴尬。
顾无益赶忙说：“我逗爷爷呢。”
秦峰：“你爷爷说错了。你才十岁，再懂事也是小孩。哪有小孩不想吃鸡腿。他应该说，她们是客人，咱们要紧着客人。”
秦老汉越发尴尬。
顾无益心里却暖暖的，忍不住笑了：“爸说得对。不能让客人觉得咱家没规矩。”
秦峰忍不住抱起他——孺子可教！
脚下无根，顾无益吓得抓住他的胳膊。
秦峰拎着他到院里就放下他。
顾无益心有余悸，“干嘛啊？”
“平时胆子不是挺大？”
不论今生还是前世，顾无益就没被人抱过，当然怕了。
顾无益不敢说实话，瞪他一眼，“胆子大也不等于你可以突然吓我。亏你还是当爹的。”
秦峰揪住他的小耳朵，“耳朵不红我还真就信了。不过十岁，还不好意思。人小鬼大！”朝他脑袋上撸一把就去厨房，到门口明知故问：“妈，什么这么香？”
“小鸡炖豆角。”周氏听到他的声音就开始盛菜，这会儿已全盛出来，“端去堂屋吧。”
秦峰注意到他姐一手拿筷子，一手准备去端馍筐也当没看见。
秦颖见状，心里有点气。
可一想到上次过来没吃两口秦峰就动手，顿时不敢让秦峰看出来。
吃饭的时候也没敢问冰棒的事。
饭后，秦峰带着渺渺出去透透气，秦颖帮她妈收拾碗筷的时候，装作无意扯一句，家里盖了两间房，没想到物价那么贵，两间等于以前三间。
周氏“嗯”一声没搭话。
顾无益也听出来，她潜在意思没钱了。
虽然他恨不得王根宝去死，可杀人犯法，不是天灾人祸，王根宝死不了。
只要他没事，两个弟弟就只能在他家，直到十八岁可以跟养父母解除关系。怕两个弟弟在王家吃糠咽菜，他就装作无意的提出南方进货，而且还说了具体地址，哪儿的鞋便宜，哪儿的衣服便宜。
周氏奇怪：“你听谁说的？”
“我爸的同事啊。”
秦峰的同事虽然不如他学历高，但一个个都挺厉害。周氏不疑有他，可她还是气秦颖怒其不争，就让顾无益出去找他爸去——少给秦颖支招。
秦颖虽然还是没弄到去哪儿进冰棒，但顾无益那番话着实是意外收获。
天稍稍凉快点，秦颖就带着闺女回去了。
这次回去周氏啥也没给她拿。
王根宝见她两手空空，就嘀咕道：“你妈还说你重男轻女。她不重男轻女，什么都留给秦峰。”
秦颖下意识说：“小峰有本事。再说，他们还指望小峰养老。”
“你妈是女的，秦峰和他那几个儿子是男的，她老了不能动了还不得你伺候？”
秦颖想想村里那些老人，很多确实是闺女伺候，顿时无法反驳，“我打听到去南方哪儿进货了。”
王根宝瞬间忘了秦家人，“冰棒呢？”
“回头问我大舅。咱们问问村里那几个卖冰棒的，大舅平时去哪儿卖。”
王根宝想想周大舅的为人，很热心肠，也不如他老丈人聪明，很好糊弄，一块蛋糕就能让他心软，“那你回头问问。说说去南方进货吧。”
傅家小哥俩闻言悄悄移到他们身边，随后装作无意补充几句。听到王根宝担心路上不安全，老大傅青云就指着东西两边，意思是可以找王根宝的兄弟。
王根宝的侄子还小，他们兄弟三个都去也不够。就算带上表兄弟，那也才七八个人。要是遇到团伙作案，七八个人带上刀也得任人宰割。更何况他的表兄弟也不一定愿意去。
秦颖想一下，想到她的堂兄弟。
七月初，逼近小暑，村小开始期末考试了，秦颖一个人来到娘家。
此时她的蛋糕摊上已卖起冰棒。
周氏听去市里买东西的村民说的。所以不懂秦颖来干嘛。
吃饭的时候，秦颖没提钱，吃过饭在门口跟她婶子大娘聊一会儿就回去了，以至于周氏越发奇怪。
金乌西坠，秦峰一回来，周氏就把秦颖的反常告诉他。
秦峰：“别管她。反正她不敢带人来家里搬东西。”
“我怕她又犯糊涂。”
秦峰摇摇头，“不会的。”
闺女再不懂事也是亲生的闺女，秦老汉担心王根本把秦颖当枪使，“她不敢王根宝敢。”
“他也不敢。不然我那天打他他就还手了。你们放心，王根宝能用得着我，就不敢对我姐不好。”
周氏：“要是以后用不着你呢？”
秦峰道：“他不是一直想去南方进货吗？他要是不老实，一个投机倒把就能把他送进去。”
周氏不信那么简单。
秦峰：“投机倒把这事，民不举官不究。”
周氏没明白，秦老汉听懂了，“能治住他就行。”
“还有别的事吗？”
周氏摇头，“这次回来特老实，没瞎打听，还给咱带两斤蛋糕。”
“这热的天还做蛋糕？”
周氏点头：“做的不多，主要卖冰棒。不过她说家里就一辆车子，王根宝骑着去上班，冰棒卖完了都没法去进。你说她啥意思？”
秦峰：“有可能随口抱怨。有可能惦记大舅的自行车。这都快小暑了，大舅怎么还不换表哥卖？”
“你表哥他那个工地过几天完工。等他拿到工资就替你大舅。”
秦峰想想他大舅的年龄，“回头你煮些绿豆汤，等他回来喝。我家的那些药，你们拿点放他包里。”
秦老汉摆手：“没事。我找村里打听过，也就去进冰棒的时候累。等进回来他们都是找阴凉地呆着，比上班还轻松。”
秦峰不由得打量起他爹。
秦老汉被他看得不自在：“咋了？”
顾无益：“爷爷不会也想出去卖冰棒吧？”
秦老汉笑了：“我倒是想。可我走了谁帮你们做冰棒？”说出来，想到最近赚了不少钱，于是把盛麦乳精的盒子拿出来。
饶是顾无益心里有底，看到满满一盒也不敢信。
秦老汉又找出个本子，“这上面记着成本。你们数钱，让你爸算算成本。”
秦峰：“我大概算过。煤球电费都算进去，一天也有两块钱。”
周氏忍不住算一下，顿时忍不住说：“难怪你大舅干劲那么大，不到天黑不回来。”
话音落下，外面传来车子叮叮当当的响声。
周氏朝外看去，周大舅回来了，车把头上还有个纸包，像是油纸。
秦峰不由得看他妈。
周氏迎上去：“买的啥？”
“烧鸡。给几个孩子吃。”
周氏看到纸包上的油就猜到了，“今天赚钱了？”
“今天卖了五箱。中午一会儿就卖了两箱。”周大舅说着忍不住感慨，“以前听人说城里的钱好赚，真没想到这么好赚。”
秦峰：“你要是有钱，在我们厂附近，或者市里买个小院吧。以后不论卖什么都方便。”
周大舅家里不缺房子，再说他也没打算一直干生意，“再说吧。”
不过几天，周大舅碰到先前给秦峰介绍对象的人，那人也觉得对不起周大舅，帮他外甥找对象，结果找了一家子极品。
见到周大舅就跟他多唠几句。结果就扯到秦峰。
那人夸秦峰厉害。
周大舅附和几句，就告诉他朋友，卖冰棒这事就是秦峰的主意。秦峰还让他在城里买个小院。随后苦笑，他哪有那么多钱啊。
那人知道他有个厉害外甥，也了解周大舅的人品——不可能赖账，就要借给他钱，随便他什么时候还。
周大舅有点心动。
不过还是决定到秋不能卖冰棒了再说。那时候要是还有赚钱的门路，就在城里寻一处小院。
秦峰想想滨海离海边近，他大舅早年吹唢呐，到处吃酒，舌头厉害，也有几分手艺，阳历八月底的一天，周大舅给秦老汉房租的时候，秦峰也在场，就让他大舅卖小吃。
周大舅担心不行，秦峰就劝他，不行房子租给别人。但绝口没提借他钱。
秦峰认为他帮的够多了，再帮下去极有可能把人的贪心勾出来。
聊起此事时顾无益小哥仨也在。
顾小二只顾跟渺渺玩，没留意他们聊什么。
晚上到家，顾小二和渺渺趴在床上看电视的时候，顾无益去书房找秦峰，问出心中疑惑：“我还以为你会借钱给舅爷爷。”
秦峰摇头：“不说咱们的钱都被你爷爷存起来了。就是没存，也不能借了。救急不救穷。懂吗？”
顾无益以前不懂，没人告诉他。
现在懂了。
顾无益：“舅爷爷不会觉得你冷血吧？”
秦峰：“要是这样那我更不能借，对了，我一直想问，早几天我裤兜里的钱哪去了？不会掉洗衣机里被你当垃圾扫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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